入狱
捅破那层窗户纸后,怀特问过几次伤痕的事。冬天来临之际,二人在床上相拥取暖,切茜娅才告诉他全部。
“他们用尽手段羞辱我,我不太在意,我并没有常人的荣辱观。倒是那刑罚的疼痛无法逃避,这具美好的身体破损了蛮可惜。”
“不过有趣的是,正是在那种折辱中,一些早已被遗忘的画面变得清晰了。是我小时候的事情。”
“我十三岁那年被送去修道院。之前的记忆一直模糊,我以为是当时年纪小,后来才发现,是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
“想起全部是在地牢一边忍受身体的摧残,一边被羞辱玷污时。我觉得那一幕似曾相识。在疼痛难忍,精疲力尽神情恍惚之际,我想起还在公爵府的时候。”
“公爵府?”怀特疑惑。
“是啊,告诉你个秘密,其实我是约克公爵的次女哦!”
“啊?”
怀特惊呼一声,切茜娅继续道。
“约克公爵你肯定是听说过的,是国王的弟弟。”
“嗯。”
怀特神情恍惚,切茜娅敲了敲他的脑袋,笑道。
“瞧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不就是个公爵嘛,他和普通人本质上又有什么区别呢?”
“其实某些方面还不如大多数人。毕竟大多数父亲都不会把自己的女儿作为礼物献给他人。事情败露后,为了保全自己和国王的名誉,声称是女儿被魔鬼附身,他们是被魔鬼诱惑了。然后我就被剥夺了贵族身份,送去了边境的修道院。”
“怪不得约书亚老师和尤利塞斯老师都说我不完整。那些过去我选择性遗忘了,但依旧存在于我的潜意识,是组成我的一部分。所谓人,其实不就是记忆的集合体吗?忘记过去,就是失去了一部分自己。”
“魔鬼的我被所有人厌恶,深陷自我责备中。那段时间,我成了聋子,所有的话语都被堵在耳朵外面。现在想起,也只记得画面。想想我打心底厌恶世俗,追求自由与爱,除了约书亚提到的生命意志,是否我从小时候就意识到人类的暴力和混乱?实质上缺乏爱,潜意识驱动我去填补自我生命的空缺?”
切茜娅陷入深思,许久才回过神。她用手指在怀特胸口打了几个转,想通过这种方式缓解心底的悲哀。怀特却推开了她。
“怎么了?”切茜娅问。
“我心里乱。”
怀特披上衣服,脚步踉跄地离开。切茜娅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躺下了。
也是,这样的过去,怀特还年轻,的确需要些时间去理解。
怀特把自己关在房间,切茜娅每天给他送饭。五天后的夜晚,望着门前冷掉的早午饭,切茜娅敲了敲门。没人回应,她推门而入。
怀特站在窗口前,脖子稍歪,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面,就像在思考什么。房间里一片昏暗,只有淡淡的月光,所有东西都显得朦朦胧胧的。
切茜娅走到跟前,刚要开口时,心里猛地一震。
怀特脖子上有一根绳索。那绳从房梁上笔直地垂下来,他脚尖像跳芭蕾舞一样紧绷绷地伸着,脚尖离地有一个矮凳子的距离。
切茜娅直愣愣地站立许久。把绳子解开,怀特的身子砰一声倒在地上,地上的灰尘跃起,使得月光更朦胧了。切茜娅虚脱地瘫坐地上,定定地看着怀特,一动不动,就像僵死了。
房间又冷又暗,在那样的地方和怀特待了一夜,切茜娅终于站起身来,双腿因长久保持一个姿势而麻木。
远处传来莫扎特的协奏曲,是钢琴家的早间练习。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切茜娅发现桌子上留有一封信,她展开,阳光照亮了字迹。
信中写了怀特对切茜娅的仰慕,对她作品的热爱。写了他的身世。他是私生子,被母亲养大,母亲年轻时美丽优雅,常年混迹在贵族圈子,攒下一笔不菲财富。他从小受人冷眼,一次次质问母亲,青年时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
约克公爵。
切茜娅瞳孔紧缩,几乎站立不稳。她像人潜水之前一般,努力的深深吸几大口气,方才继续向下阅读。
后面的内容主要是怀特这几日内心的挣扎。他后悔追问母亲,也后悔追问切茜娅。如果他不知道这一切,就可以无知的快乐着。信的最后,他痛骂了那素未谋面的父亲。他从小因为没有父亲而痛苦,如今又因为父亲的离谱行径,让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出了违反人伦之举。
然而他已深深爱上了切茜娅。他无法放弃爱切茜娅,也无法继续这样不洁的爱。他知道自己并不是错误的根源,甚至可以说是受害者。但结束这一切,只剩一个方法。
远处莫扎特的协奏曲不知什么时候就停下了。切茜娅合上信,眺望远方。太阳高高悬挂,远处城门外正运送着粮草和兵器。再往外是一片荒芜。城内,不少妇人头顶缀着的黑纱垂到膝盖,是丈夫死在战场后的新寡妇。教堂外的人明显多了,修士们在布施粥水和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