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玄虚(七)
方腊面上阴云密布。
万一漆园被夺走,官府必然会将在里面做活的帮工们驱赶出去,到时候他们该去何处安身?
世道炎凉,生活艰难。
帮工们拖家带口几十号人,万一寻不到新的生计,难道要饿死街头不成?
方金芝见爹爹如此,便向哥哥使了个眼色。
方天定愣了一瞬会意,开口劝慰方腊道:“父亲不必过于忧心,自从上次香积寺佛像显灵后,朱二便卧病在府,儿子听说不久前朱府又闹了鬼,想来这次他是真的被吓破了胆,担心坏事做多了遭报应,所以才想要弥补一二吧。”
“朱二...真的会改?”
方腊有些不信,“他们那种人生性奸恶,坏事早就做尽了,怎会突然悔悟?这背后定有蹊跷。”
方天定不自然地咳了两声,弯腰捡起方腊扔在地上的拐杖,继续笑道:“最近咱们青溪县不是有神女降世吗,说不定此事就是神女所为呢。您就别杞人忧天了,咱们静观其变,要是朱二真有什么动作,再思索应对之策也不迟。”
说罢,他将方腊搀扶进屋。
方金芝也朝邵氏乖巧一笑,道:“娘,您也去照顾爹爹吧!他刚才那一跤好像摔得不轻呢,我再去客房看看那人醒了没。”
邵氏毫无心眼地点了点头,跟在方腊身后进了屋。
方金芝独自回到客房,见林阿贵依旧靠坐在榻上,右手手臂无心似的搭在伤口处,嘴唇没有血色,整个人看上去很疲惫的样子。
“功夫不错嘛!”她走到桌边,一边摆弄药箱里的东西,一边若无其事说道。
林阿贵微愣,随后缓缓放下捂着伤口的右手。
之前他被包扎完好的伤口处又是殷红一片,原本已经开始结痂的刀伤再次开裂,在白色细布上印染出一朵鲜红的血花。
“姑娘怎么知道是我?”林阿贵不解问道。
方金芝从药箱里捡了需要的工具,走到榻边重新给他包扎伤口,嘴上说道:“那衙役第一次动弹不得,是我暗中封住了他的穴道,而你用石子击落他手中佩刀的力道丝毫不逊色于我,除了你,方家没有能做到这件事的人。”
“方姑娘神不知鬼不觉便封住了他的穴道,功夫远在阿贵之上。”
“你就别谦虚了。”
方金芝笑道:“你是个重伤之人,还是站在屋中隔窗射出的石子,距离这么远,却方向准确,力道强大,要我说啊,你才是真正的高手。”
替林阿贵缠好伤口,她又顺口问了句:“林公子府上豢养的护卫,个个身手都如你这般好吗?”
林阿贵摇摇头,老实答道:“阿贵自幼被老员外送去习武,拜过许多师父,护卫之中虽不乏高手,却无人是我的对手。”
听了这话,方金芝略有些失望,面上却没显。
包好伤口后,她又坐在屋里叮嘱了林阿贵几句,都是些老生常谈,叫他不要乱动,好好养伤之类。
晌午时分,邵氏呼唤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金芝,吃午饭了。”
方金芝应了声,推门走出客房,迎着刺眼的阳光,瞥见院门外正站着一高一矮两个人。
邵氏正巧也从正屋走出来,见到来人,立马笑着迎了上去,“李大娘和李齐来啦!来得正好,快进来一起吃午饭吧,我再去拿两副碗筷!”
邵氏不像方腊那样心思深沉,虽然衙役们刚走时她有些后怕,可后来想到拿回了五百两银子,以后日子会松快许多,她就又快乐起来,这会儿心情格外不错。
李大娘和李齐被迎进了院子,邵氏这才发现,两人手里提着满满几大袋粮食,有粟米、豆子、萝卜、冬瓜......李大娘将自家下蛋的老母鸡杀了,摘得干干净净提过来,李齐手里还提溜着几条活蹦乱跳、刚从溪里捞上来的新鲜鳜鱼。
“李大娘,您这是做什么?”邵氏忙问。
李大娘没有立刻回答邵氏,而是扭头看了李齐一眼,哽咽着说道:“齐儿啊,来,咱们给方姑娘磕头。”
说罢,两人将东西放在地上,屈膝便要跪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