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

经不在了，从此往后，便只能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地分辨其他人的话里的虚实，将自己包裹起来，谁也不轻易相信。

这日晚上，她果不其然失眠了。

脑袋里闪过许多无序的画面，这个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觉察到自己的处境。

Z大的录取通知书寄到家门的时候正好是傍晚，母亲从厨房冲出来，在油烟机隆隆作响中打开红色的封皮，惊喜的目光从蓬乱的发丝后面望来。

“马上打电话给你爸。”她迫不及待地从围裙口袋拿出手机，即使再过五分钟左右他就会回家。

纵使有一些地方做的不好，他们总是含辛茹苦地把自己养大，还有那封录取通知书，是她辛勤努力的结晶，更是她和容容共同的梦想。

若是回不去了，父母该怎么办？好不容易考上的大学，就这么放弃了吗？

她想回去。

那个世界的天空没有这里那么蓝，空气里飘着汽车尾气的味道，没有救苦救难的菩萨和神灵，但女孩子们能自由行走在大街上，能收到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幸福的渴望尤可触及。

双重的痛苦扭曲着交缠在一起，她在床上弓起身子，被子蒙住脸，无声地哭泣。月光照亮的纱窗上缓缓浮出黑色的人影，这影子渐渐填满了窗户，像是一只魔鬼的爪子要将她攫住。

等她反应过来时，床头已立了一人。这人手中提着一只精致的六角宫灯，琉璃的外壁中隐约可见里头燃烧的黑色火焰。

借着月光，她看清来人的脸——竟是江山玉！

“江公子？”她警惕地靠在床脚：“这么晚了，你来我屋里，有什么事吗？”

江山玉轻笑一声，细长的眼睛眯起：“仙姑，这里四处无人，你就别再装了。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

“你在说什么？”陈香末没听懂。

江山玉走近几步，他仍在笑，半边脸隐没在黑暗中，说不出的诡谲。

“仙姑，你那好兄长不在府中，不必再装了吧？”年轻人的声线却是老者世故的语调：“莫不是，仙姑真的忘了我们之间的交易？”

陈香末没说话，她意识到目前的情况有些诡异，江山玉将她认成了另一个人，便想让他多说些，好获取更多的信息。

江山玉当她已经默认，直截了当道：“这一次，还请仙姑再祝我一臂之力，事成之后，仙姑提什么条件都可以。”

“你想做什么？”陈香末问。

“请仙姑再施展一次换魂之术。”

“换魂？！”陈香末惊讶，要想换魂而不伤，只能以第一块碎片为引，而真正实施过换魂之术的，恐怕只有老鼠精吧。

她忽然想起刚进入江府时，江山玉那一副看到认识之人的神色。还有，江丽玉也说过，五月的时候，府里来过一个奇怪的女子。莫非那女子就是老鼠精？

正巧那个时候，老鼠精夺了她的身子，所以江山玉看到的老鼠精就是她现在的样子，所以他才会认错人。

如果说，老鼠精曾经为他施展过换魂之术，那么这具身体里面的魂魄必然不是江山玉。他到底是谁？还有，真正的江山玉又去了哪里？江丽玉对这件事知情吗？

她努力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套他的话：“你这具身子才换不到一年吧？为何急着要换？”

“山玉的身子虽然年轻力壮，但毕竟肉体凡胎，终究会有年老体衰的一日。若是能换上修仙者的身子，虽说无法获得法力，可仙骨仙髓仍在，既能长生不老，想要修得法术也轻而易举。”江山玉舔舔唇，眼中射出贪婪的光来：“我想要，李公子的身体。”

这一下，陈香末是真的被震惊到了：“什么？！！”

“我知道李公子根本不是仙姑的哥哥，仙姑喜爱他，怕是舍不得，但他却不识好歹惹你生气。”“江山玉”明显理解错了她的意思，继续鼓动道：“若是我能换了他的身子，一定对仙姑你百依百顺，你我一同修行，做一对神仙眷侣，岂不快哉？”

陈香末只觉喉头一股反胃的感觉涌来——他又是什么东西，竟然敢与哪吒相提并论？难道他以为世人都如他那般，只爱光鲜亮丽的皮囊？他拿什么同哪吒比？

“你知道他是谁么？”她冷冷地反问。

“我都看到了，有神仙下凡来寻他，李公子……恐怕也是从天上来的吧？”

“李公子他名为哪吒。”她说完，带着一种幸灾乐祸的心理，如愿地看到面前人狼狈的表情。

“竟是……三坛海会大神！”“江山玉”一向波澜不惊的面孔瞬间裂开了一道缝隙。

下一刻，带紫电的斩妖剑已然横在他眼前。

少女的面容在电光中冷肃如冰：“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