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封旨
端午后京城也难见几次阳光
江南已经泡在雨里,近二十天了。
阴雨绵绵,稻田里因为积水,原先赶着插进去的秧苗全泡没在水里。
靠庄田吃用的百姓正值遭灾的当口,谁也来不及哭嚎,只男女老幼齐上,靠手给田地加高浅梯,用盆子将田里的水往田渠里泼。
而上游还能往外泼,下游的,只能跪在田里,看着被没顶的稻苗,欲哭无泪。
海县,近江口的农田。
一个老汉浑身是泥,用手在水里摸出一把稻苗,见根子都开始烂了,就伏在水里失声喊起来:“老天爷啊!这是不给活路了啊!”
而松县县令王飞定带着官兵已经在沿县的堤坝巡了一个来回。
近河口的百姓见官兵来了,纷纷赶了过来;王飞定跳下马,看着浑身泥浆的百姓,如鲠在喉。
路边泥水混杂,那浑身是泥的老汉冲出人群,就跪了下来。
围过来的百姓,纷纷下跪;脸上带着绝望,渐渐传出了哭声。
“大人!上游不停的放水,咱们松县的田都被淹了;您看,这苗都烂根了,这是不给活路了啊。”
“是啊!大人!旱时不给咱们放水,如今涝了就往咱们这排;本就育苗的晚,这再一涝,只怕今年。”
王飞定上前将那老农扶了起来:“天要下雨,老丈,咱们咬咬牙;熬过去就好了。”
“这几日已经安排徭役在连夜清渠了,大家放心;一定保障好大家的春耕。”
突然,传来一阵高喝:“不好啦!海县的打死咱们的人啦!”
一个二十多岁的农汉一边跑,头上开了道血糊糊的口子,往这边狂奔:“老根叔!不好了!大牛子跟上游的人为了放水起了冲突,被他们打死了!”
人群中,几个青壮猛的站起来,为首的青年往上游冲了过去:“反正都没活路了,跟他们拼了!”
百姓中但凡有青壮,也跃身拿起锄头反冲回去。
王飞定呼喝不住,左右看了看官兵,咬咬牙一挥手:“海县的这群刁民!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跟上!别让咱们的人吃了亏!”
一群衙役立刻拿了锁链,大刀跟了上去;王飞定自马背上取了一支火统道:“各位乡亲,本官定会给大家一个公道!”
说完,他也跳下农田,追了过去。
那老农也追了上去:“快!跟上!不能让咱们大人吃亏。”
待他到时,一群衙役已经拿下了几个海县的汉子,几个人已经被松县的人给打了一顿。
衙役将几人拿铁链拉着,押到王飞定面前:“大人,咱们的人确认了,被他们打死了。”
王飞定铁青着脸看向一旁被几个农民抬起来的尸首:“是谁干的?”
“是我!”为首的汉子昂头唾了口唾沫。
王飞定厉声道:“好!敢做敢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带走!”
“碰!”远远传来一声火统声!飞马来了一群人,正是海县县令高和。
“王飞定!你敢!”他跳下马就冲到王飞定面前。
王飞定直接拔了火统,一抬手,身后几个贴身的侍卫突然拿了一排火铳对着高和,他大声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此人既然在我松县犯了命案!本官要拿他,我看谁敢拦!”
“姓王的!”高和吼道,“老天爷要下雨!百姓有点摩擦难免!你身为一方父母官,不约束百姓,反而率众闹事!你当真以为这江南道是你王家开的不成!”
“姓高的!你们的人杀了我们的人,我今日是按律抓人,你敢拦我?我就敢去皇上面前参你一本!”
高和被王飞定顶的脸色铁青。
“来人啊!带走!”
“王飞定!”高和气的直接拔了火铳;而海县的百姓也赶了过来,开始有人冲过来:“松县抓了咱们的人!把人抢回来!”
“抢回来!”
“放人!”
王飞定往前猛的走一步顶上高和的火统口:“高和,你是县令,我也是县令,今日你海县杀了我松县的人;你要以武夺人,那就踏过我的尸体!”
高和冷冷道:“上次也是你带人打伤了我们的百姓,今日,我再让你得逞,我这个父母官不做也罢。”
他一扬手道:“围住他们!”
海县的百姓立刻冲了过来,松县这边见要吃亏,哪肯退步,两方百姓立刻推搡起来;进而直接演变成民变。
朝野震惊!
孟锗邯的奏本到御前时,松海两县俱是结下了血仇,已然到了下田都带刀的地步。王飞定在冲突中被乱棍打死,高和重伤,已被拿下了大狱。
御前朝堂,众官闻听也觉得不可思议。
向来为官,既是是死敌,在朝堂上见面也要留几分余地;如王飞定、高和这般亲自上手率民死斗的,也是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