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言
是这么个理。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从京城一路到现在,如果说有机括装置的船是早就埋好了沉船的准备,那爆炸的是怎么回事?
宋瑾言想的出神,而身边的那人也望得她出神。
苏澄奕回想第一次见宋瑾言是那样冷漠而沉静的女子,在京城围剿雷家第一次见识过她武功高绝,在樾州一起商议漕运之事又见识到她的聪慧与胆气,在船上奋不顾身的救人又知她阔海之胸襟……这样的一个女子,此时正狼狈不堪,发髻已经散了,墨缎似的长发正湿漉漉的滴着水,湿透的衣衫也破了好几处,本来精致的妆容早就花了,只剩下素净而苍白的皮肤,可能因为受伤流血,脸色比平时还要白些。这脸上、头发上、衣服上都沾染了鲜血和泥巴的混合物。然而眼前此人丝毫没有因为这些而显得不适,闲庭信步晒太阳般的躺在山洞里,背靠山壁,心无旁骛的想着心事,习惯性的用右手转动左手中指上的戒指。
苏澄奕默默看了良久,那女子不动,他生怕惊扰了她的思绪一般也不敢动。
“二公子,看够了吗?”
“我以为你闭着眼……”
“你并没有故意隐瞒你的气息。敢问公子,这般近的距离,不管我有没有睁眼,如果都不能知晓有人这般肆无忌惮的在眼前……我已经不知道死过多少回了。”
是,又一次的,苏澄奕被提醒着,她不是一般的闺阁少女,而是战场上声名赫赫的女将军,是朝堂上斡旋各方势力的女官,是太后倚重的朝廷重臣。
哎,苏澄奕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为何与他总是要隔着一层的感觉。
“二公子,替我拔箭吧。”宋瑾言冷淡的说道,仿佛在说“来,上一盘菜”一样简单。
“我封住你五感可好?”
“不必。”宋瑾言警惕的看着他。
我可是好意!苏澄奕心里喊着冤枉,刚刚宋瑾言明显透着威胁的意味。
“何必逞强?”苏澄奕还是不甘心说道。
“这伤不算什么。”
苏澄奕知道已经无法劝她,并开始动手拔箭,拿过宋瑾言的匕首用酒洗了,然后蒙住自己的双眼。
“你做什么?”
“什么?”
“眼睛。”
“阿言,男女有别,姑娘家的名节重要。你这背上的箭,我需得隔开衣服……”
“那你蒙住眼睛能看的见?”
“可是……”
“二公子,只要你回京后不告诉任何人即可。我在军中日日都和男子在一起,如果担心这些死上百次都不足惜。时间紧迫,不要再耽搁了,直接动手吧。”
苏澄奕只好作罢,将蒙住眼睛的布扯开。
“好,那你忍着些,我要割开箭头附近的皮肉……”
“苏澄奕,你有完没完,我不是第一次受伤,拔箭这些小伤熟练的很。如果你再不动手,我自己也可以……”不过是在背上不太方便,但是如果现在只有她一个人,还是有办法的。
“好。”苏澄奕便不再多言。
苏澄奕用匕首挑开宋瑾言背上的衣服,除了那支差不多没了一半进身体的利箭,还有一片触目惊心的伤痕,一看那些伤痕却是陈年旧伤,刀伤、箭伤,样样都有,还有一块皮肤像是烧伤的。
苏澄奕倒吸一口气,难怪她说这是小伤……和这些斑驳的伤痕比起来,如今这伤的确算不得什么。
苏澄奕快速割开一块皮肤,血顺着他的手喷涌的冒出来,染红了手和袖子。他不敢停,这两日他们都没有吃东西,全靠随身水袋里的水吊着,本就虚弱,如果再耽搁下去,任凭宋瑾言武功再高,受伤的经验再丰富也抵挡不了身体的损耗……
“我要拔了。”
“嗯。”
一瞬间,宋瑾言觉得好像骨头被取走了一般,然后小半壶烈酒浇灌伤口的疼痛感又深深刺激到她,反而让她神志更加清明了。
“二公子,你如果行医,不知要死多少人。”
“是啊,我比不得我那善心的兄长,做不得悬壶济世的名医。”
宋瑾言刚恢复的神志,很快就被虚弱的身体累到力气渐失。
“你干什么?”宋瑾言谨慎的看着苏澄奕要开扒开她前襟的衣服。
“你胸前还有支箭。”
“你,不必,这我自己来就好。”说完,宋瑾言用匕迅速隔断箭尾,只留了箭头在肉里。
“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样就行了。”宋瑾言没有力气多说什么,依然拿着酒壶浇了下去。
“阿言,箭头在肉里,会发炎的。”
宋瑾言不习惯过多解释,只道:“二公子,我这衣衫若是再割一半,怕我也不用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