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前。露在被子外面的耳朵尖染着绯色,谢阮闭上眼,惶惑不安的心被一通意外的来电抚平,很快沉入了梦乡。
夏末的黎津又回到了从前风雨无常的时候,城郊的雨刮到了长禄山,半夜雷声轰响,天际划过一道明亮的暗紫色,紧接着雨点便噼里啪啦地砸在了窗户上。
谢阮本身觉浅,何况宿在老宅里,潜意识很难安定下来,第一声惊雷炸开的瞬间便醒了过来。
辗转反侧了半个多钟头,雨势也不见小,谢阮揉揉眼睛坐起来,倚着床头向外看。
厚重的遮光帘严丝合缝地死守着落地窗,但仍然有光线从边边角角的缝隙间渗进来,仿佛后山烧了起来,火光摇曳着照亮了一方天地。
然而这么大的雨,什么样的火焰才能经久不灭地抵抗自然的规律?
谢阮抬手按了按眉心,为心头无端冒出来的想法感到荒谬,可好奇心使然,她还是翻身下床,赤着脚走到了窗边。
窗帘于是被轻轻拉开一条缝,谢阮藏在窗帘后望向远处,与无边的黑夜和明灭闪烁的微光对峙。
又一道闪电劈下,如同高速坠落的流星一头栽进深林,尾部拖拽的光晕消失的刹那,后山的方向便炸开了一簇火一样的光,隔得很远却能让人感受到它的灼热与耀眼。
几乎同谢阮设想过的场景一模一样。
傍晚在冥冥中引诱她的声音如影随形,再次出现在她耳侧,谢阮怔了片刻,毫不犹豫地拎起脚边被随意扔在地毯上的外套,摸黑换好鞋子从房间里跑了出去。
凌晨的谢宅陷在一片漆黑里,安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一股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口,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划过,稍纵即逝,谢阮顺着楼梯直奔后院的大门而去,直觉告诉她错过了这个夜晚便什么也留不住了。
快要跑出院子的时候,谢阮本能地回身看了眼自己房间的方向,视线穿过渐渐升起的薄雾和大雨,落在二楼的一排房间上。
匆匆一眼,谢阮心底升起些许疑惑。
刚才的窗帘有拉开这么多吗?
但愈发密集的雨点没有给她留下什么思考的时间,隐隐约约的窥视感转瞬即逝,只有前方通往后山的路隐隐绰绰,看不到尽头。
大雨冲刷过山林,松动的土壤化作泥浆自山顶向下铺了一路。
谢阮脚下不住地打滑,踉踉跄跄扶着祠堂的门柱站定时,手中的伞已然被风吹得向后倾折。
她抬眼环顾了一圈,四下里一片漆黑,眼前仿佛被蒙上了一层深色的细纱,辨不清方位,但雨点滴滴答答地落下,听力似乎更加灵敏。
谢阮顺着水流的动静侧过头,小祠堂顶部积聚的雨水汇聚成一道细流顺着屋檐缓缓滴落,有节奏地在她脚边形成一个浅浅的水坑。
祠堂的正门傍晚时已经被负责看守的佣人关上,脆弱的木板此刻正在狂风中乒乓作响,骤然变大的风力也吹散了谢阮的头发,发丝的尾端沾了水,湿哒哒地贴着侧脸,冻得她一个激灵,瞬间从渐涌的乏力中清醒过来。
天际浓密的乌云滚滚向前,交叠摩擦着发出沉闷的轰响,紧接着一道闪电破空而来,径直劈下。
谢阮的视野霎时被淡紫色的强光照亮,闪电最终落在了门前的老槐树上。
短暂的安静后,她看见有细碎的光从槐树的根部散出,形貌轮廓恰似铃兰,而淡银色的光晕却昭示着它的与众不同。
那是水晶兰残存的幻影,它们从散乱腐朽的泥地里拔根而起,漂浮在半空中。
长禄山半山腰的风忽然温和了许多,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捏橡皮泥似的,将这些半透明的花团成了一个人形。
谢阮睁大了双眼,连呼吸都要忘记。
那个幻象化出的形态,分明是早已步入轮回地的阮栀榆。
谢阮颤颤巍巍地抬起手,刚触碰到雨幕,几步以外的水晶兰便被雷声震散,随后腾起一片金红的火光。
没有温度,没有实质的形态,但很耀眼,且如同盛大开场的帷幕,拉起了阮栀榆过往的回忆。
从音乐学院的钢琴首席到嫁给谢延旻,初为人母的喜悦被打碎又拼起,直到命悬一线时,她仍旧毫无保留地爱着谢阮,以性命为代价、以骨肉为媒介,为仅剩的血脉联系留下一线生机。
“无愿火......”谢阮垂手,贴了贴脸,指尖的水融进眼泪里。
水晶兰只存在于死气浓郁的地方,而无愿火也需要接触到逝者本人的躯体,谢家祠堂前的这棵槐树,竟然是阮栀榆真正的埋骨地。
公墓冰冷的墓碑下,原来是一座空坟。
这场无愿火维系的时间很短暂,就像被大雨浇灭了一样,片刻后便消于无形。
视线重新陷入黑暗里,谢阮尚未回过神,只听见耳边啪嗒几声脆响,有什么东西滚落下来落在她脚边。
她弯下腰,蹲在雨里摸索着,指尖却冷不丁触碰到一抹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