惘山

喂！”这就有人看不下去了，朝殷贺开口，“你自己学艺不精，做什么为难别人？”

厅内一时针落可闻。

殷贺怒吼着站起来，一张脸涨得通红，愤而开口：“装！待我拜入万剑宗主门下，你且等着！”

阿尧漫不经心垂眸，并未将这个挑衅放在眼里，倒是有些关心万剑宗主收徒这件事。当今万剑宗主正是凌霄仙尊，那人十岁时成为万剑宗无涯峰大弟子，前任宗主闭关渡劫后继位，天生剑骨，万中存一的天才。膝下两子一女，此外还有座下徒弟三人，自百年前闻人遥身死再未收徒。

今年这是老王八出山了？

她起身拂去裙边乱褶，踱步至无人处，望向仙船外碧云万里，有些出神。

凌霄有一对龙凤子女，正在百年前出生。再往前，长子已年逾百岁，是她的师兄。

但自阿尧前世上万剑宗始，凌霄父子二人关系一直很差，记忆里两人常常争吵，吵完，凌霄仙尊就会托她带上许多宝器去帮忙哄师兄。可惜她……心悦于师兄，却碍于身份，不愿过多靠近，凌霄仙尊所托，一次也没成。

前尘旧事甫一揭开，平添几多忧愁。生死轮回，阿尧今生偶尔会想求个清楚明白。时间久了，对他们的情感被仇恨洗刷，一隅旧情似乎就掺杂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如今，不过盼手刃仇人，自在活着而已。

飞船上感受不到时间流逝，等阿尧下船，眼前开阔之地俨然是惘山脚下四界闻名的通天海。海中有一漩涡名“极乐眼”，虚实相交，能把人心底的欲望全数显现出来，顺利通过“极乐眼”的人，就可跨过山门大关，进入惘山参加终选。

海风呼啸，极乐眼在远海中央，浪白波纹急速交错，瞧着倒不是极乐之地，是通往幽冥的九死一生路。

阿尧默默将极乐眼同幽冥川作了比较，论湍急是极乐眼更胜一筹。

通天海边，十四名修士规律站开。四方结印，七宗勾连，阵成！

巨型结界铺设，把通天海内外分隔开，阿尧接过复选号牌，拿在手上端详。玉白环佩上刻一字“陆”，浅浅荧光从内芯透出来，若有人挺不过去，想来此号牌便帮着摇人救命。

此行说来简单，现场学会乘风诀驱小船前往远海，跃入极乐眼就算各有前途。

阿尧会施乘风诀，仍细细记了口令，捏起法印，载着她的小船就如短箭，劈开海水一路奔驰。极乐眼狂风送浪，冰冷海水打到她身上时，阿尧断了法诀，运气腾空，一头扎入极乐眼。

—

幽火映照如昼。

地上有一方坟。

锈色铁链十字交叉，将坟茔捆住，枯藤循着光攀上坟头，分明死去的藤体却开满白花。藤条像抚摸脸庞一样轻扫墓碑，诡异萧条。

这是一方旧坟，上书无字。

沙——突然，一只手从坟中伸出来。

深红指甲留得很长，死死扣住铁链，一把掀开！从坟中爬出来一个女子，周身被死气包裹，细细看来，恨、怨、痴，几乎要将她吸髓抽血，下一刻却白光大盛，再能看清时，只留下通体透明的孩童浮在空中，额间一抹玉。

此间内所有恶魂立刻涌上前撕咬小孩，这小孩却只是笑。

……

阿尧痛得不行，冥冥中好像有人自遥远处开口，叫她不要抵抗。

为什么会痛呢？她的痛觉明明早就送给朔源镜了，今年底才算满了十年之期。

阿尧瞧不清自己身处何方，伸手不见五指，连神识都放不出来。浑身表皮像有千万条刀口子，将自己弄成了一个血人。她想要布条止血，手中竟真的出现一方帕子，可包了这边伤了那边，论是如何也止不住血。

止不住血？

阿尧幻想出通身的灵力，双手合十，自掌心处焕发无限生机——本命血脉，却不是香雪梨汲取之力。

无机质的黑突然被耀眼白光霸占，以阿尧为中心，焕发生机，她身上的伤顷刻恢复如初。忽远忽近的那道声音数十倍放大：“不可以，绝不可以！”

撕心裂肺般喊了两个回合，这声音又转换了声线，很是急切——

醒醒，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