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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光瞥了眼缩在座椅里的人,猛地靠边停车。
沈眠星眼泪往下滴答地淌,刹车声里,她好像又听见了二豆花跟她说话。
沈姐姐,今天也要红豆豆花吗?我给你做大份!
沈眠星单手撑住额头,掌心按住滚烫的眼窝,却阻止不了眼泪夺眶而出。那时候她要是能早一点报警,将章平抓起来,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纪繁解开安全带,倾身过去,从身后环住了她。
Stella。他极尽温柔的轻声在心口处唤她,不惊扰的缄默。
“别哭。”他说的很轻,手却很用力地将她揽入自己的胸怀中,轻柔地按住她的后脑勺,另只手拍打着她一抽一抽的后背。
情绪上被悲愤的回忆占据了主导地位,沈眠星只想找一个发泄的口子,一面能靠着发泄的墙。
作恶的人还在逍遥法外,继续骚扰着对旧事耿耿于怀的杨骋,没有王.法!
纪明洲那时候也知道了这件事,因为沈眠星的缘故,绥风巷子里的熟人都认识年轻有为的他,是沈老师的帅气男友。
但那件事发生后,纪明洲只对沈眠星说: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美好,你只能想办法活得更体面一些。
她哭声不大,只是眼泪一直止不住,瘦小的身躯在他怀中时不时地哽咽抽搐一下,像一只受尽委屈的小兔子,可怜又无助。
纪繁此刻的心情分外复杂。
他的Stella在为不相干的人和事哭泣,如此伤心。
他只是个普通人,他的心只会跟着她疼。
抽了张柔软的纸,纪繁擦掉她脸上的泪水,说着不擅长的安慰,“别哭了。你又不是小孩子。”
“……”沈眠星听到头顶传来的声音,混沌的脑袋有了一丝清明,手撑着他的胸膛隔开了两人间的距离,泪眼婆娑的望见纪繁冷清俊美的脸庞,还有他眼底晦暗不明的情绪。
全被她下意识理解为:嫌弃。
沈眠星没忍住,哭得更大声了。
纪繁也无奈了,仿佛自己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可他不明白,自己也确实没说错,沈眠星比他还要大三岁,本来就不是小孩子了。
他再次朝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姑娘伸出手。
是的,不是小孩子,但会一直是住在他心里的小姑娘。
她在为过去的往事哭泣,纪繁看着她的侧脸,这一刻的心里莫名生出了一丝甜意。
他可能病的太久了,对情绪有了错误的判断。
沈眠星水汪汪的大眼睛红红的,漂亮的眼睑线勾着细波,不哭的时候似水温柔,哭起来那叫一个柔弱无依的可怜。
她挥开朝自己伸来的手,瞪了他一眼。
他根本不懂自己,只会笑话她天真,章平的事当年证据确凿都能放出来,何况两年过去了!
难如登天。
沈眠星也知道,寻常人摸爬滚打一辈子也跨越不了阶级的鸿沟,而阶级的黑暗面能压死寻常人所有的表达欲。
就是这样,她才觉得更加无望和憋屈。
以前是二豆花,现在是杨骋,以后又是谁……
纪明洲说: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美好,你只能想办法活得更体面一些。
要顺从不美好的社会规则去教书育人吗,连自己学生都没办法保护,看着一个好苗子被一步步拉入泥潭,看着一个人消失才算完结吗!
沈眠星再也压不住哭声,她心里的矛盾彻底爆发了,颤抖着小身板嚎啕大哭。
她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把纪繁当做了谁,一只倾听的耳朵,或者一只想向外界传递心声的麦克风。
她说了自己的不赞同,说了想让章平牢底坐穿,说了杨骋该有一个正常的未来,说了很多很多宽泛又无力的话。
因为人微言轻,所以无力。
可是,谁能不向往美好。
纪繁伸手想将她再揽入怀里,又被她用力拂开。
几番推阻下来,沈眠星哪里是纪繁的对手,还是被那双有力的胳膊桎梏住抖动的身体,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她挣扎也没用,反倒是将眼泪鼻涕全擦在了他胸口的衬衫上,布料滑滑的,凉丝丝的,很舒服。
“没事了,再哭眼睛就肿了。”他绞尽脑汁想着能安慰她的词汇,说出去极为不自然,轻咳了声。
“我保证以后你都看不见章平,他也不会来打扰你,还有你的学生,这样可以吗?”
沈眠星趴在他身上,许久之后才平息情绪,习惯性地断续抽噎着。
她抬起头,红红的眼眶悬着泪,扁着嘴角,望着眼前这面‘墙’。
好在大侄子没笑话她。
纪繁抬手放在她脑袋上,将她有些凌乱的丝发别到耳畔后。又在沈眠星觉察到暧昧时候瞬间收回了手,扶着她坐回副驾驶的座位里,系好了安全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