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
是彻底坐实了罪证,彻底没有脱罪的希望了。
徐书尧的母亲在他幼年便因病去世了。虽然他的父亲自幼便忽视他、待他长大后也只是利用他,他的哥哥更是日常奚落和嘲讽他,可是,亲人,终究与旁人是不同的。
他们存在于世上,纵使彼此间的关系再如何冰冷与破碎,但心底仍可抱有一份在未来亲密和睦的期望;若他们不存在了,一切便是彻彻底底没有可能了,他所渴望的亲情便永远永远没有了实现的可能。
将册子交到沈怀川手上时,徐书尧觉得,自己内心有一块地方永远地塌了下去。
但是,人做了错事,便应该付出代价,无论是谁。
所以即便是会痛苦,再给徐书尧一次选择的机会,他仍旧会这么做。
“另外,沈大人,在下愧于龙栖县百姓,虽然大人未责罚我,但是我自知罪责之中。我自请辞去主簿一职,另寻能者担任,还请大人成全。”
沈怀川沉默了一瞬,然后应允了。
徐书尧恭恭敬敬地向沈怀川和许清徽行了一礼后,准备离开。
“那你之后准备做什么?”
许清徽没有忍住,追问了一句。来龙栖县这么长时间,她其实对这个温温柔柔的主簿大人印象还挺好的,他是个真真正正在为百姓考虑的人。和他那两个唯利是图的父兄完全不一样。
许清徽有些感慨,没想到徐府还能长出徐书尧这样正直的人。
“我娘亲还给我留下了些银两,我想开间善堂,也可以有地方教孩子们读书习字。”
提到善堂,徐书尧的脸上终于是浮现出了一丝期待与笑意,轻松了几分。
“那,祝你一切顺利。”
闻言,许清徽也露出了浅笑,向徐书尧回了一礼。
徐书尧的身影,最终在初晴的日光中消失不见。
沈怀川盯着徐书尧消失的方向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许清徽撞了一下他的胳膊才回过神来。
“在想什么?”
许清徽问到。
“没什么。有了这个册子,便能定罪了。”
先前罗新癸与徐司霖父子间的交易,一直做得很隐蔽,虽然他已经派人去查了,但是搜集到的证据远远不够。现在有了这本册子,后面的事情查起来便容易多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
没想到沈怀川话音一转,突然问起了许清徽。
“来看你啊。”
前些日子纷繁危险的事情终于得到了解决,当前许清徽的心情很开阔,便起了开玩笑的心思。
她一抬眼,刚好撞上了沈怀川望过来的视线。
没想到下一秒,沈怀川直接撇开了视线,闷闷地吐出了一句:“不知羞耻。”
面上仍旧一片正经,可是耳根却已不受控制地红了。
但是转念一想,沈怀川却又直觉,她呆在这里迟迟不走,肯定不会是单纯为了多看他几眼。
通过这些天的相处,沈怀川对许清徽的了解稍稍增加了些,他对许清徽的印象不再是最初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小姐”。
许清徽不明所以,只觉得沈怀川的反应有些怪怪的,但是没有多想,注意力转移到了正事上。
“好啦开玩笑的。之前不是和你提到过关于重新修建吞龙江江堤的事吗。我来问问你准备怎么开始。”
正好此时主要官员都在县衙,杜衾年也回来了,有沈怀川坐镇又带来了充足的钱财和银两,现在是个开始重建工程的好时机。
更何况天时不等人,沈怀川也不可能在龙栖县久待,重修堤坝之事,宜早不宜晚。
“你还要呆在这里?”
闻言沈怀川皱起了他好看的眉目,转过头来和许清徽对视。
“不在这,那我去哪?”
许清徽奇怪的反问。
沈怀川似是叹了口气:
“我派人送你回家。”
“送我回家?你知道我家在哪吗?”
许清徽粲然一笑,又些感动,又有些悲伤。
沈怀川想着她脸皮薄,还是给她留点面子,便顺着她问道:
“哪里是你家?”
许清徽没有正面回答,转身走了几步走到了江堤的栏杆旁边,向广阔的江面望去。
今日天气晴好,江面风平浪静。前些日子的风雨将空气中的尘埃都已洗净,使得视线更为开阔清明,眼前景物一望无际。
许清徽隔着一小段距离,回头望向沈怀川,眼神清亮、眉眼带笑,她轻柔的声音被风托起:
“天下之大,哪里都是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