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院深锁显孤影,温言软语结新怨
微向后仰。眼前人目光凌厉,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沈屹初嘴角微抿,沉寂半晌,森然开口道:“安分点!”
“凭什么?!”鸢尾呛声。
沈屹初皱眉,一手绕到她的身后,掌心重重按上了她的后颈,沉声道:“就凭……我可以让你听话!”
傀灵的后颈异常敏感。男子掌心的暖意和皮肤相贴的触感,清晰地传到了鸢尾的四肢百骸,还有他身上,人族特有的灵气滋养。
“你休想!”鸢尾大惊。她现下被折了刃,一旦结契认主,便会重新沦为扯线木偶。
常言道,傀灵结契,乃大喜之事。至此可得一世庇护,不必受那雨打风催,折了本就娇嫩的瓣叶,在泥泞里平白辱没了花香。可同时,那也代表着占有,彻彻底底的占有。
鸢尾只觉头皮一阵发麻,往昔的记忆如巨浪袭来,呼吸艰涩,周身顿觉冰寒,不管不顾地想奋力逃脱。
她用肩膀撞开了面前之人的桎梏,蒙着头就想往外跑,完全忘了脚腕处系着的衣带。结果,双脚一触地,就狼狈地摔了个狗吃屎。
沈屹初没料到,眼前之人的反应会如此之大。
他随即敛了怒气,态度亦软了几分,蹲下身低声劝道:“可以别反抗么?我只是想处理下你肩上的伤。”
鸢尾侧倒在地上,身子被笼在阴影里。分明还是午后,眼前却好似有夜幕沉沉垂下,将光亮抽了个干净。她勉力勾了勾嘴角,像是讨好、自嘲,又似垂死挣扎。
沈屹初喉间一滞,那笑容落在眼里,竟无故生出了一丝悲凉。紧接着,他动作僵硬地将人扶起,直接抱回了床榻。
“别再乱动了。”沈屹初低声叮嘱了一句,转身出了房门,再回来时手上多了一托盘绷带和伤药。他见少女怔怔地望着天花出神,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只自顾自地在鸢尾手上涂抹起来。
“你们人族不是讲究……男女授受不亲么?这会儿又不用管礼教规训了?”鸢尾意味不明地轻笑道,见沈屹初未有回应,半晌,复又开口道,“还是说,因为我是傀灵?”
沈屹初闻言一噎,稍作犹豫还是开口解释道:“事急从权,你的行踪不能暴露……那晚,是李嬷嬷帮你换的衣服。”
“你是大夫?手法这么熟练。”鸢尾又问。
“军中伤患多。”
“军医?”
“行军之人。”
“受何人之托救我?”
“待你伤好,自会与你相见。”
“哦……”鸢尾任由他将自己露在外面的伤一一处理了。事毕,却见他仍坐在床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鸢尾抬眸看向他,用眼神与他对峙。
沈屹初被盯得有些不自在,终是开了口:“你肩上的伤太深,要扎一下,否则愈合不了。”说着自檀木盘中拿起了绷带。
鸢尾一怔,没有犹豫,大方地拨开了一侧的衣领:“麻烦你了。”
绷带越缠越紧,鸢尾额头沁出的汗珠不断滴落,唇色一点一点淡了下去。沈屹初瞥了几眼,手上动作未停,打结固定后,又拿起了一瓶药水。
他在少女眼前晃了晃,问:“还受得住么?”
鸢尾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褐色的药水自瓷瓶“咕咕”倒出,药味浓郁刺鼻,顺着绷带层层渗透了进去。即使心下有了准备,猛烈的痛感仍然出乎意料。鸢尾不禁倒吸了一口气,双唇发颤,瞳孔汗涔涔的,有水不住地往外冒。
“呃……疼……”
鸢尾还是叫出了声,虽然声音很轻。她像个木偶僵直地倒了下来,额头靠上了男人的肩膀,浑身抖得厉害。
沈屹初用余下的那只手箍住了她,没有犹豫,将剩余的药水一股脑儿全部倒了下去。
肩上的人身上冰凉,冒着冷汗,时不时抽着气。像是在哭。
沈屹初不敢看她的眼睛,一股记忆猛地涌上心头。他箍住少女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了几分,像是紧紧抱住了身前之人。
鼻尖有焚烧的味道弥漫开来,混着血腥味和焦肉的气息。耳边有惨烈的嘶吼和尖叫响起。尘土飞扬,泥沙四溅,刀剑摩擦出了火花。还有箭镞接连没入了血肉……
沈屹初默默闭上了双眼,任由记忆如潮水般漫过,又缓缓退去。
“在想什么?”待回过神来,面前的少女正冷冷望着他,娇嫩的双唇恢复了些许血色,一张一合:“怎么叫你都没反应?军中之人还能轻易发愣出神?”
“抱歉。”沈屹初道。
“这治伤的手法你常用么?”
“嗯,医过一匹马。”
鸢尾闻言一愣,忽而弯了弯嘴角,调侃道:“很有效么?”
“它死了。”沈屹初淡淡甩下一句,起身离开。
“哎!黑石头……”鸢尾还想问点什么,却被骤然打断。
“我叫沈屹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