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安闲时一
姜离今日得闲,便带着囡囡上集市闲逛。
“阿离~老叔新酿的乌梅酒,来点儿不?”
“来点儿呗。”
离早食铺不过十步路的地方,就是姜离时时光顾的酿酒小店。老板猢狲伯是个爽快人,同爱酒的姜离很是投缘:“等着!
叔给你装去。”
这里是归安镇。
地处东域以北,在天道院管辖之下。比起战火不断的边境线,这里有着难得的安宁祥和。
青竹木房沿着土路向东延伸,错落立于两侧,屋后有茂盛的树,金灿的菊,远处醉人的庄稼,在秋风中摇晃着身姿,“沙沙”作响。大人们奔波生计,孩子们三两成群,坐在牛背上,哼着熟悉的小调。
可惜世道艰难,逃得过人祸,却避不过天灾。
这些年时不时的闹上几次饥荒,大家伙儿习惯将余粮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少有人舍得拿来酿酒。如此,果酒、花酿便在百年间渐渐代替了米酒,流行了起来。
“囡囡?”
姜离接过刚刚装好的酒瓶,转身就瞧见小丫头已是一头钻进了榆书茶舍。想来正是讲到了精彩之处,隔着半条街都能听到
里面传出来的叫好之声。
“有道是‘二圣歃血斩妖皇,情比金坚灭群鬼。红尘万载杀伐渡,冤魂怨鬼终成烟’。武帝建朝大历,巫楮相扶相持,至今已二万余年。”
“巫楮族长淡利重情,王朝安定百年后,便携族人退隐南疆族地,淡出权利中心。”姜离掀起门帘四下瞧了瞧,抬脚就往囡囡所处的角落走去。
故事仍在继续:
“天下大势,素来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两万余载的千坷百坎,五域各自为政,王族夹缝求存,早已垂垂暮已的大历王朝,偏又再遇风霜!”
惊堂木重重地拍在桌面上,堂下茶客便不自觉的向前微微倾身,这棵老榆树不知活了多少年,最是懂得如何引人入胜:
“昔日先后栾氏联姻王族,却无故惨死于王城紫霄京,东域天道院为宗主之女兵临城下,欲讨公道;南疆巫族为先人遗志倾力相救,护持珩氏。二域对峙于都城紫霄京外,互不妥协,互不相让。十五载的风霜血雨,珩氏王族终是得以躲过灭顶之灾,迁都南疆。”
前尘种种风云变幻,至今日也不过寥寥数语。万年老树妖顺了顺丝滑的长须,继续娓娓道来:“珩氏在南疆偏安一隅,数十年后立妃巫氏为继后。而本该姻亲相护的巫、珩二氏,却在巫后诞育十一皇子的关键时刻,再生变故!巫起率兵夜袭王宫,于众目睽睽之下斩杀阻拦在城门口的霖、雳二位王子,数千修士直逼内宫!”
这下囡囡是连手上的果子也顾不得吃了,扒着桌子恨不得坐到老榆跟前,一副听入了迷的样子。
“当夜天雷不止,利电亮空!一个又一个的修士在雨夜中倒下,昔日同气连枝的两族,终是在那夜杀红了眼:血水冲刷着宫阶,先珩王——山岳帝拼死反抗,以己身重伤为代价,终斩岳父巫起于紫霄殿前。”
“同夜,先后嫡子,王长子——霁,奇袭巫族族地,灭巫族族人万余。火整整烧了三日,南疆的天也整整红了三日。”
“一着棋差乱局终,火尽人亡万古枯。巫族灭,巫后死,十一皇子于襁褓之中失踪。巫族血脉竟无一……咳,幸免。”
呸,这瓜子皮得都变味儿了。姜离端起茶杯一口闷了,好悬将嘴里的霉味压下去。
老榆撩起眼皮无奈地睨了眼讨嫌的小辈,清清嗓子继续道:“胜者为王败者寇,先珩王悲叹数声后檄文天下:巫族倒行逆施,谋夺后位、残害先后在前,威逼迁都、刺杀帝王在后,甚至妄图挟继后之子取代王族,累累恶行更胜当年戾太后同党峪桓宗,其行可诛!”
“如此行径,令人不得不忆起昔日万鬼之王的诅咒之言:‘尔二人后世子孙,必一强一弱,一死一生,相怨相杀,不可同存!’珩、巫二先祖不以为意,终在两万年后得到应验:巫族被灭族定罪,合族皆丧。珩氏却成为南疆新的掌权者,大历王朝重新定都奉京。”
苍老而低沉的声音缓缓流淌在茶舍中,千年前那场南疆巨变所引起的动荡,即便是地处东域北边的归安镇,也能感觉到那段时间的风声鹤唳。
从那段时光过来的人和妖俱是心有戚戚,后起的孩子们却当做激烈的故事来听,囡囡还十分同情那个刚出生便遭逢打乱的孩子:“榆爷爷,那十一皇子找到了吗?”
老榆树抚着长须的手一顿,缓缓开口:“八年后,十一皇子被找回,遂斩杀于霖、雳二王墓前,以祭其灵。”
虎毒还不食子,那山岳帝倒是极狠得下心。
囡囡有些恹恹地坐下,相隔几桌有个年岁不大的青年人评论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山岳帝能当机立断,大义灭亲,以弱势之势扭转危局,实属难得!”
青年的友人摇了摇头,显然不同意这个说法:“我倒觉得是巫族识人不清,引狼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