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之缘
下手之人必然是极通刑讯之道,专挑人身上最柔软隐蔽的地方狠心施为。
“坤山叔,你们先出去。”
姜离轻轻移动身体挡住了众人的视线,等关门声响起后,她握住男人的手,不由自主地放低了声量,“我是医师,我会救你。”
男人没有言语,在裤子被完全剪开的那一刻,终是爆发出恨入骨髓的抗拒。
阉刑。
姜离手下微颤,状若无意的撇开视线,转头去检查他的膝盖骨:也被打碎了。
即便血污满身,残躯惨然,他依旧给姜离一种不可侵犯的凛然感。或许也就因这副硬骨头的模样,施暴者才会更加变本加厉地折磨他吧。
姜离拿过一块软布卷成团,放在男人唇边,道:“我要帮你清理……会很疼,你可以咬着卷布。”
男人微微张口双唇,柔软的布卷被轻轻塞进嘴里,抵住了他的舌尖。
“那我开始了。”姜离道。
时间一点点流逝,阳光透过窗棂洒了进来,混合着一阵沁人心脾的花香。男人竟然满身的汗水,混着血一起染湿了身下的被褥。
“也不知你闻到桂花的香味没,是我院里种的金桂,每年这个时候香的咧。镇上的婶子和姑娘们,都喜欢扒拉些下来,装在香囊里。”
姜离尽可能的放轻手上的动作,试图聊些平常小事,来分散他的心神。
“我们这儿雨水丰沛,花草树木大多长得繁盛。比如不远处的玉山,就常能挖到稀有的药草。山里的林子也特别高大,春夏葱郁,秋季能在落叶堆里打滚,冬天有厚厚的白雪,还能在汜水河面嬉冰……”
“对了,我是不是忘记告诉你,我们镇子,名叫归安,归家的归,安宁的安……是如今少数能过上安生日子的乡下地了……”
渐渐地,天开始暗了起来。
夕阳喷涌如血,火红的仿若要耗尽最后一丝肆意,时间已接近傍晚。细韧的桑皮线慢慢缝合起伤口,白净的纱布一层层包裹住男人全身,姜离这才揉着腰起身,长长地呼一口气。
浓重的草药味混杂在满室的血腥中,实在是不好闻。姜离打开门透气,这才看见了因为不放心,一直等候在门口的坤山唐和阿倘。
“阿离姐。”阿倘压低了声音,是一眼都不愿再往屋里瞧,反倒是坤山唐进去看了看,见人呼吸微弱已经昏厥,便叹了口气,出来拉上了房门,问道,“怎么样?还有救吗?”
姜离秀眉微皱,摇摇头答了句:“尽人事,听天命吧。”
“也只能如此了。”临别前,坤山唐略微思索了下,嘱咐道:“阿离,若是人死了,咱们给凑副棺材钱。可若是能好,你还是早日打发了吧。”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姜离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倒是阿倘歪在一旁颇为不忍心地嘀咕了句:“那人得多可怜啊~”
“啪!”坤山唐闻言一巴掌糊上了义子的脑袋,“这世道谁不可怜?你不可怜?我不可怜?”
乱世之下岂有安卵?
不提别的,就是阿倘,都是坤山唐从死人堆里扒拉出来的孤儿。
“你自个儿是猪脑子便罢了,少撺掇你阿离姐。救了不该救的人,怎么死的你都不知道!”话糙理不糙,坤山唐一边将义子揍得直跳脚,一边时刻谨记要做个明白妖。
他抽空扭头继续劝道:“阿叔晓得你心善,只是如今世道艰难,有些恩怨不能管;有些人情做不得。”
姜离点点头,她想继续过她的安生日子,她都懂。
当晚,西屋的男人在喝过汤药之后,突然发起了高烧。
脉象细弱无根,兼之灵力枯竭,神魂有损。温凉的四指时轻时重地按压在男人的手腕内侧,良久后,又换到另一侧腕间。
是毒。
姜离翻翻找找,在书柜的最深处找到了这本名传天下的医学著作:神农册——毒典。
在第五页上,便清晰地记载这样几行字:蜃梦春生,几梦美,灵府碎。取自蜃龙精血,极阴、极寒,中毒者一梦一损,直至内府碎裂,日久而亡。非至阳、至炎之物,不可解。
它会令中毒者在一次次的美梦中毒入内府,最后在睡梦中含笑而亡。传言是一个想死又怕死的毒师,留给自己的美妙死亡。
第二天,男人醒来了。
姜离正在帮他梳理头发。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姜离不能擅自剪掉这一头茅草似的枯发,只能坐在床边的小板凳上,从尾到头一点点捻开打成结的发丝,清水洗净,软布拭干,再用头油细细摩挲,尽可能让它们稍微顺服些。
折腾了许久,可算是清洗干净,姜离将枯发拢在男人身侧,轻叹口气,觉得比她分拣药材都耗神些。
等她抬头时,就瞧见一双静静望过来的黑眸。
姜离道:“你醒了。等等,我去拿汤药。”
可等她端着温好的药剂,再次踏进西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