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故人
夜笙国秋季多雨,一下便成绵延之势。
如今这场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断断续续已有七日,幸好雨势并不大,未有灾祸之忧。但整个帝都都被氤氲的水汽染上几许烟雨朦胧,乌云厚重遮日月,狂风呼啸蔽喧尘。
倒也亏得这雨,夜笙国今年的祭神之礼相比从前更肃穆几分。
秋风呼啸,高台之下群臣着祭服俯首跪拜,不见面色却依然从他们一板一眼的动作窥见其内心之虔诚。祭台高筑,红烛香案,一白衣老者手执长剑,衣袂随风而动,口中念念有词,“仰惟圣神,敬奉苍天,愿上神庇佑吾夜笙之国,国民康泰,得享万世齐鸿。”词罢舞毕,老者退过身后,引一身着金甲玉带之人前去拜祭。
老者高呼,“吾帝拜。”
然还未待夜帝行拜神之礼,忽见一条黑色带赤光电闪从天而降,直劈祭台,一时祭台成灰,四周沉寂。
夜帝在风雨中默立许久,凝视祭台残片,轻启薄唇发问,“国师,这有何寓意?莫非上神不佑我夜笙不成?”言罢,英眉又皱几分。
国师仰天,只见黑云压空,雷电翻腾,继而扑跪道:“吾帝圣恩,此等天意老臣不得详知,可尽管不能全然知晓,但在如此重要的祭神之日,天降血色赤龙且妖冶如此,总是异照,恐...多半意为不祥。”
国师的头垂的很低,埋的很深,祭台下的群臣亦皆惧色。
夜帝负手而立,沉思片刻后挥挥宽袍衣袖,“罢了,暂且不提,祭礼继续。”
众人暗暗松口气。
殊不知在电闪从天而降之时,凤栖宫内也响起一声婴啼。
一老嬷嬷怀中抱着初生婴儿,面色少许沉重,迟迟未敢让床上之人瞧上一眼。
帝后见其状,蓝色的眼瞳深了深,轻声问:“嬷嬷,可都办好了?”
老嬷嬷闻声,转头看向因生子而面色苍白的帝后,迟疑地点点头,“一切都办好了。小…皇子身体康健,娘娘放心。”
帝后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意,“那还不快把孩子给本宫瞧瞧。”
老嬷嬷听此话,蓝瞳中出现一抹痛色,“帝后,这孩子…”
“怎么?”帝后倚着床硬撑起身,冲嬷嬷伸出手去,“有何不妥?”
老嬷嬷看看帝后,又看看小婴儿,还是将孩子递了过去。
帝后接过孩子,担心地打量着,打趣道:“嬷嬷真是吓着本宫了,本宫还以为少了鼻子、眼睛呢。”说着,她便用手指轻抚那孩子的眉,瞧那孩子的眼,满身温柔,喃喃自语,“你既是本宫的孩子,为娘一定护你周全。”
老嬷嬷闻声,本就揪紧的心霎时又咯噔一下,沉下去。
多年后...
今夜饲兽阁难得安静。
乍暖还寒的初春,月光柔亮而清冷,温和中仍带有几分冬季的肃杀之气。但对于夜一墨来说,世间的一切在他那双眼中都平静得让人厌倦。
月光如纱丝般泄淌在他白皙的肩背,背上紫黑色堪见白骨的鞭痕触目惊心。
他坐在木墩上,身后的令嬷嬷给他上药,可见此伤口,经过那么多风风雨雨的老人也禁不住地泪眼婆娑。
夜一墨察觉到背后嬷嬷的异样,声音轻柔地安抚着,“嬷嬷别伤心,这点小伤不疼,况且嬷嬷的药那么好,不用几天就恢复得不着痕迹。”他说着,转过身,还歪着头,顽皮地冲着令嬷嬷笑笑。
单从那张干净、笑意盈盈的脸来看,仿佛背后深可见骨的伤痕不过似蚊子叮的小包,痒痒而已。
令嬷嬷叹口气,将手中的药给他涂好,拉上他的麻衣,慈爱地说:“虽已入春,但天气到底还是有些冷,小心寒气入骨。”说着抬起头看那双弯弯笑眼,可转眼又是一派肃穆,“明日他便要回来,你可真决定了?”
夜一墨收收笑脸,认真道:“嬷嬷,母后她不能白死,她用生命给我换来的人生也总不能永远地任人糟践,我到底还是要活的。”
令嬷嬷打量着眼前的人——是啊,他也不再是孩子了。
想着忽地冲夜一墨念叨,“殿下这双眉眼真是像极了。”
像极了她的。
夜一墨听后没再回声,穿好衣服看着月亮,呆呆出神。过许久,若不是旁边一直假寐的大物用鼻尖点他后脑,人不知何时才能回过神。可等他回过神来时,嬷嬷早就离开了。
看看黑夜中那双猩红大眼,夜一墨笑着伸手摸它的头,像是在回应自己没事,然后起身走到打家伙身子盘好的“肉床”上,裹紧破衣,缓缓入睡。
他又做梦了,不过今夜的梦有些难得,不似以往充满黑暗和血腥,多些温情。梦里,夜一墨回到和他初见那天时的场景。
初春之日,阳光和暖,微风荡然,凤栖宫栏屏钩角的冰锥渐渐融化,各处滴答滴答的声响很是好听。
五六岁大的孩子穿着一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