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她穿过庭院的拱门，走过小桥，绕过假山及荷花池，来到父亲的书房前，她看到洗衣工正在葡萄藤旁晾晒黑色大褂及白色衬衣，那是男人们的衣服，厨房的小伙计们有很多新生的面孔她都没见过，十五六岁的样子颇显稚气，院子里数个佩戴刀剑的护卫呈一列队伍前进巡逻，面容严肃但如稍停顿下来观察就会觉得略显滑稽，就像戏台上全副武装的小兵，极力塑造威严的气氛但你在台下却一眼看穿那是假扮的卫士。

跑堂的小工一路小碎步跑来，看到她也在洛老爷门前，恭敬地鞠躬道了声“小姐”。

“你这么匆忙是有什么事吗，要找我父亲吗？”

“小姐，是刚收到商会总行王老爷的快信。”

洛夏走过来轻扶小工的双臂“我正好要进去，信件交给我就行了。”

“劳烦小姐了。”

她接过被他之前紧握的信件，走上台阶轻敲两下门在获得准许后进入。

“父亲，我刚要找您商量事情，这是王总行的快信。”父亲放下手中的笔，拆信看了后微皱眉头。

“是关于时局之事？”洛夏上前接过父亲手中的信快速浏览。

“四天前粮站遭到哄抢，损失不多但现在码头上作业的小工心神不定，已有好几人主动辞退。”洛夏的父亲长舒一口气，“王总行就是要召集我们几大家商量怎么稳固当前的局面。”

“ 跟闯入李府的是一伙人吗？”洛夏追问道。

“不像是，有不少本地的人，遭遇饥饿又遇到乱局，乘乱哄抢。”

“父亲，那你们有什么好对策吗，我觉得......”洛夏停顿了一下，父亲回头示意她讲下去。

“我觉得现在时局动荡不安，我们遭到外来流匪扰乱，镇上民众也人人自危，尤其是镇上一起趁乱做歹的穷苦人们”她绕到窗边又转回身“我们没有武力也无需武力，只需伸出援手，如遇旱灾就引水，如遇饥荒就放粮，如遇疾病祸患就熬药行医，人民之所以乘乱为歹也是因为最基本需求无法满足，我们就要解决他们的当务之急，稳定民心。”

洛老爷绕过书桌坐回去，抬头看着洛夏的脸，她没有期待赞许的神情，没有稚气沮丧的眼眸，只是目光坚定地看着他，像是立下誓言的将军，带着不可抵挡的锐气。

“想到李伯伯家遭遇的苦难，我更坚定了信念”她走上前，抵达书桌，“父亲，我要保护你们，我和哥哥已经长大了，从小你培养、爱护我们，现在该我们倾尽力量使我们家人免遭苦难。”洛夏似乎有千言万语要倾泻而出，双手相握力气十足。

“那你可想到谁来放粮，放哪里的粮？”父亲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坚定地目光遇上坚定的目光，屋内的空间仿佛顷刻缩小，只容得下他们两人。

“商会，商会中的几大家族，包括我们”洛夏立即回答，仿佛词语自己从嘴中蹦出来，迫不及待想要对面的人听到。

“这几日我在想，太平年里我们靠大众买卖建业丰家，现在世事动荡，人们宁愿居家不外出，收支均减少，缩衣节食，仍要面对被抢劫、受饥饿的境遇，我们也许也是一样的”她开始缓缓地说，像是怕对方打断而试探性减慢语速，“如果大家都只是闭门躲避，我们也许会遇到李府同样的遭遇或者其他难逃的劫难，所以我们要主动创造时局。”她看着父亲，没有被打断的意思，反而有些欣慰的目光宣泄在她身上，像是看着极为得意的徒弟卖弄武艺。

“那你觉得我们要怎么创造时局？”父亲慢慢地问道。

洛夏浅浅笑了一下，高兴地转了一圈说“我之前想的是大家集钱去放粮，在街边分发食物、布匹等民众急需之物，这样我们既帮助了乡众，也使得与其他几大府成为同一联盟不至于轻易受到排挤或歹匪入侵，不过现在还有一招”她歪着头看着父亲，恢复了以往撒娇得宠时的神情“我看咱们府上这么多护卫，也可以让他们去街上守护正义。”

“哈哈哈”父亲开怀大笑，气氛恢复到往日太平年岁，仿佛空气都变轻了，像以往下午洛夏在父亲面前卖弄自己的新点子，为讨父亲夸赞或为一些事讨得银两，“你这是为自己出门找好了理由和保镖啊！”洛夏开心地笑起来，“我当然要出门啊，我要去分发食物、去慰问妇孺，我要去支持父亲的事业！”

她本来想趁此打听一下鞍然的来历，但又怕引起父亲的误会。因为既往她遇到的那些富商之子、达官贵子，倾慕她学识及容貌的人她都会在父亲略试探略调侃的话语中轻松摆脱，年龄小和舍不得父母已不足以成为她的说辞，而父亲也深知她优越的品性不是随便其他门第及金钱可以置换的，所以想到突然唐突地在这里打探一个年轻男子的身份，着实会被嘲笑一番，也不想破坏此刻父亲转好的心情，因为在她无忧的童年里父亲就是高大的船帆，给她良好的成长环境和丰富的资源，而现在感受离去的故人和老去的亲人，她迫切想用自己的力气保护家人，在这明媚的午后就让空气热一点吧，父亲的笑声足以给她继续的动力，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