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憾（Ⅵ）

那日的殷雪山在无声中狂欢，天地间白绿舒展，磷光纷飞，绒花簌簌，谷风萧萧，沉寂下躁动的观赏者来自世间各地，有的风尘仆仆而来，有的随机缘而驻足。只是这场雪只有短短半炷香，等人们反应过来，它已消逝，人们皆在追求永恒，有谁会在意一瞬的惊艳呢？何况这世间有那么多昙花一现，一场雪景哪比得上那些光怪陆离来得轰动。

“裴曜哥哥，”书书与裴曜隐身站一处绝壁之上，世间万物包揽眼底的感觉配上清冷的天色，给人以绝世独立的错觉。

“父皇和瑅皓哥哥都说我身上的法阵封印被打开了，于是书书会忘记这几万年来发生的事，所以书书第一时间就是来找你。”什么天族传闻，盛世雪景，书书在意的无非这里的人罢了，但书书自见裴曜时就能感觉到异样，就算忘记了一切，书书也没有忘记心痛，可此后的人生还有很长，书雪罄不过一个两千多岁的孩子，为什么不能重新走一条路呢？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书书不希望裴曜哥哥为难，书书听闻离姐姐已经回来了，书书知道裴曜哥哥喜欢离姐姐，从小就默默待在她身边，所以书书会为了减轻哥哥们的思念而装扮得与离姐姐相似，但书书……”书书的眼中不知为何擒住了风霜，风霜化为了珍珠。

裴曜回神时看见书书在偷偷抹眼泪，他强装镇定，道：“不想说就不说。”

没什么想不想，是不得不。书书心想。

“裴曜哥哥，书书能留在妖族吗？”

“……”裴曜还以为……罢了，

“想留就留。”

“欧耶！我赢喽~”裴曜话音刚落，书书拿出一面铜镜，铜镜那边是矢倚世源。

“世源别忘了我的千丝弦哦~要上品，不准拿其他的充数。”

“安啦安啦，给阿姊的保证是上品。”

裴曜大抵猜到了书书和矢倚世源在打赌，那些年书书从世源手中赢了不少好东西，以前还觉得是世源木讷，现在看来，一心想输的人怎么可能想办法去赢呢？裴曜见书书假意落泪已心软，以至于忽然忘记，在这世上，可以给书书带去幸福的人实在太多，是他裴曜又逾距了。

“世源说我喜欢裴曜哥哥但是中了悔雨的招，所以才去大明秘境求悠阳果，我说不过他，所以就打赌咯。”书书见裴曜神色奇奇怪怪，还以为是生气了，初雪已然落下，裴曜的亲信已经在催他回妖殿，书书一路边走边解释。

“既然世源说我喜欢裴曜哥哥，以书书的脾性肯定藏不住，若裴曜哥哥对书书也喜欢，定是会顾全书书，让我回天族咯，但书书没有非分之想，裴曜哥哥定是当书书是来玩的，那干嘛要赶书书走？”

若书书真的留下便能弥补些许遗憾，若书书没有被留下，等日后回忆起一切，书书自然是真的死心了。这场赌局没有输赢之分，矢倚世源也没有想象的单纯。就算知道这是目前最有效避免日后事端的办法，裴曜心中还是很抱歉，对于书书的喜欢，裴曜承受不起，他心中有杂念，书书单纯又简单，裴曜实在不知道怎么去回应和接受。

“我跟你只说一遍，”裴曜下定决心要从源头去解决这件事，之前他做得不好，心中一直觉得亏欠。书书注意到妖族的暗卫退下了。

“你是天族的公主，我们一群人的妹妹，你不需要为了任何人任何事受委屈，至于世源说你喜欢我，现在你看着我，”裴曜停下脚步，书书也停下，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除非他打算将这个秘密带入坟墓，裴曜庆幸书书的眼眸清亮，只剩下影子。

“你喜欢的人会是这样被束缚住手脚、婆婆妈妈的我吗。”

“嗯……”书书认真想了想，回答道：“好像不是，书书以后喜欢的人一定是个浪漫的人，不会是柴米油盐，毕竟书书是仙女嘛。”

“对，所以你不必再为世源那些话所困扰，生命漫长，你应当追求的是自由烂漫，离儿回来了，去做你自己吧，做真正的矢倚雪罄。”

我不是一直在做自己吗？不过是装扮地像离姐姐而已，裴曜哥哥这话什么意思？

“虽然听不太懂，但我觉得裴曜哥哥说的很对，书书自然是要做自己的，不然这世间岂不是少了个我。”书书借机为打赌之事向裴曜道歉，广枢翰见两人话已说开，于是现身催书书赶往叱阅门修行。

“书书落后了几万年的修为，此次闭关一定会很久，”书书拿出两坛桃花酒酿和一盒水质泥胶。

“书书日日洒脱惯了，唐唐既为魔君，我定不记得送上贺礼，这盒水质泥胶是世源亲自炼制的，还请裴曜哥哥有空帮书书送一送，书书来去匆忙，没能见上离姐姐一面，也不知她是不是还喜欢甜酿，反正裴曜哥哥你也喜欢甜酿，这两坛酒就送你们咯，我偷偷从世源府上拿的，回去赶紧换个瓶子装，千万别被发现了……”

“殿下，我们该走了。”广枢翰感觉到有人在向这个方向来，毕竟是在妖族，书书身上的秘密还是少些人知道为妙。

“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