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
秦辞姝在雕刻一行多年,下刀有自己的技法,雕刻时喜欢讲究循光点,先刻后画,因此刚开始看似乎是没有章法的,但效果却能很明显看出来石料的层次棱角,最大限度保存用料的原本形态。
日头渐西,光影有些乱了,她又取过一盏灯来,自己调整角度。
因此秦辞姝雕到一半的时候,因为看起来雕法脏乱,许多人嗤之以鼻走了,也有许多人看出些门道,震惊不已,搬来小凳小桌在旁研究。
等成品出来,秦辞姝做最后一遍水磨,先前围观的已经移不开眼了。
“不是说此女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只是个进钱不吐钱的废物么?”
“传言果然有误,是老夫眼拙了……”
“此女天赋之高,恐怕就连她父亲,都不遑多让啊!”
而一旁快要闲出蘑菇的陆杞,在看清砚台的一瞬间,嘴角突然轻轻勾了下,好像久旷的猎人不经意间发现一只异兽,眸中属于狩猎者的情绪一闪。
这份已经做成的端砚只有手掌大小,浮雕式的木竹与梅鹿在砚台上栩栩如生,灵气可爱,光是看着,便觉此砚手感光润,雕刻技艺也是上乘。
秦辞姝做着洗笔擦刀的收尾工作,迎着众人炽热的目光站起身。而那考验她的胖子先前看她觉得小女人姿态,此刻眼中却带了几分钦佩。
他拱了拱手:“之前是鄙人不知礼数,怠慢姑娘了,姑娘手艺如此精妙,我答应的条件自然也会作数。”
秦辞姝感激答谢,那人却偏头听小厮说了什么,转过身来郑重道:“母亲要见你。”
李惊春!全金陵最有名望的石料商人,据说一双眼能在一息之内辨明物件真伪,看料看东西从没走过眼。
小院中颤巍巍走出一个佝偻着的瘦小人影,那人在秦辞姝面前站定,沟壑丛生的脸上,一双鹰似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秦辞姝恭敬地一福身:“李婆婆。”
“你的手艺的确上乘,可惜,”李惊春拿起那枚砚台,打量片刻,“可惜太过追求精细,反而矫枉过正,这手艺成了飘在天上的,若真要一点瑕疵都没有,那是神仙才能用的宝贝,咱们凡人可用不起。”
秦辞姝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突然听李惊春又问了和那胖子一样的问题:“知道我之前为什么不卖你们么?”
“晚辈不知,”秦辞姝抬起眸子,“李婆婆,我们此次前来,是听说您家石料品质最为上乘。晚辈是真心想发展好家父留下的产业,手艺和好料缺一不可,您看料的眼光在这行无人能出其右,是晚辈最缺少,也无论如何都要争取的。”
“你父亲!”李惊春气道,“就是你父亲,秦扶杨,小时候曾拜我为师,你知不知道?”
秦辞姝没料到这一茬,一时愣住。
李惊春道:“我教他的,是看料的本事,鉴赏宝贝的本事,他要是能不走歪路,多少真货假货过眼,早挣得盆满钵满,何至于到现在都还碌碌无为!”
“他天赋高,人却死板,非要学那什么雕刻行当,一双手磨得见血!也不见闯出来多大本事。”
秦辞姝抿嘴,片刻后才轻声道:“婆婆,雕刻不是歪路,只是这行在民间蒙尘太久,找不到出路罢了。”
李惊春哼道:“不说这个!秦扶杨人呢,怎么不亲自来见我?”
“父亲他,”秦辞姝艰难道,“不久前遭遇刺杀……”
老妇人张牙舞爪的气势骤然一滞。
许久,她才长出一口气,抹去眼角泪花,叹道:“这孩子……我就说,雕刻没有出头之日,他没有本事,还没能活到我这个岁数……”
二人一时无言,老妇人默默流泪许久,才看向秦辞姝:“你是他女儿,又是徒弟?他的本事,你学去了几成?”
秦辞姝:“远不及父亲。”
她说话谦逊有礼,和性格温润的秦扶杨如出一辙,李惊春心下多了几分怜惜,语气也缓和了些:“你可知京城的天宫院?”
秦辞姝点点头,下意识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陆杞。
“天宫院自视世家,传承多年早就忘了初心,吃着皇粮不干事,成天就是折腾一些打压民间匠人的狗屁倒灶,”李惊春惜才,不肯让秦扶杨的孩子也淌进这浑水里,她苦口婆心地劝道,“他们与民间匠人对立,不是秘密。”
“那些人曾请过‘清玉令’,一严格管控民间雕刻用材料,二严格限制平民购入精品玉器,抬高雕刻成品价格,让一件十足普通的摆件成了平民望而却步的贵族专供至宝。孩子,你知道当一个雕刻匠人有多难?”
“旧时王谢堂前燕,”秦辞姝垂目看着自己的影子,声音几不可闻,随风飘散在风中,“凭什么只有贵族才能用精雕细琢的玉器呢。”
她握了握拳,语气坚定:“婆婆,这一行难,但我不会放弃,天宫院纵然再强大,民间也不能任其打压,我未来几十年,总有一天会结束这不公。”
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