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堂木
宛若平地一声惊雷,蒲昕被惊得拿剑的手紧了有紧。
“是在对我说话吗?”
“是吗?是吗?”
语无伦次的童声带全是不可置信,重复道:
“我没有听错吧,是有人在问我话!有人能听见我的说话!”
隔着厚厚一层碳化的焦壳,它眼中隐约的人影不甚清晰,不能判断对方的身份,只能靠声音对话。
蒲昕一直没放松下来的心弦微松:“是我在问你,你没有听错。”
“啊啊啊啊……嗷嗷嗷、嗷嗷……”
软萌的童音发出了堪比狼哭鬼嚎的大吼。也不知道那不过方寸的身子怎么会有如此磅礴的力量。
遮掩不住的兴奋,每一个吼声的调子越来越强烈,强烈到让蒲昕有那么一丝后悔。
“你要问我什么,我知道的可多了。”
黑炭头激动亢奋个不停,抒发完满腔激昂,总算想起了正事。
没等蒲昕回话,开始了长篇累牍的哭诉:
“呜呜、呜呜呜……我被这残垣废土埋了不知道多久。这黑不溜秋的身子看又看不清。还待在这么一个鬼地方,不见人怕见鬼的,好可怕……”
“呜呜、想当初我在衙门大堂是多么的威风凛凛,结果一把火就成了这副丑不拉几的模样……”
“我好倒霉、好可怜啊……我再也不嫌弃那什么市井八卦家里长家里短的了。怎么就沦落到这人迹罕至的义庄了呢?”
絮絮叨叨、没完没了的哭诉卖惨,黑炭头从不敢想有人能听到自己的声音,甚至还能和自己对话。
如同一个话痨,唠唠叨叨回忆自己从前的日子是如何的潇洒自在,一朝成了义庄的住客又是如何惨绝人寰的遭遇。
蒲昕没有放过童声里的每一个字眼,分析它的来历,又有什么本事。
心里有了底后,试探道:“所以你是什么?呃、有何来头?”
喋喋不休讲个不停地黑炭头同样不敢错过天降的救星,蒲昕一开问,便不假思索答道:
“别看我现在这副丑的不能再丑的模样。想当初我可是衙门有编制的。”
“那时的我不仅样貌方正威风、内里深沉稳重……”
巴拉巴拉一大堆,就没见着个重点,蒲昕没那么多功夫跟它耗:“打住,讲重点。”
黑炭头顿了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我就是县衙里县令拍板断案的惊堂木啦。”
“前朝覆灭的那场大火,县衙都快烧没了。我侥幸活了下来,跟着断壁残垣一起都堆到了义庄。”
黑炭头,不,是惊堂木语气怪异道:
“你又是谁啊?自从我有意识以来,就没见着一个人/物能听到我说话。”
说着,黑炭头又开始哀叹,它简直受够了义庄人影都见不着的地方。
是它自己太不珍惜先前的神仙日子了,隔三岔五能“威武”的断案,哪怕只能自言自语,也好过永不见天日。
更别说现在还出现了一个奇人异士,它才不管是不是那种话本里降妖除魔的高人。
只要能带自己离开这个鬼地方,能让自己畅所欲言不再是独角戏,能再次见到那正大光明的大堂,又有何惧?
“我就是普通人一个。”
蒲昕看着焦黑的碳头,原来有编制是这么一回事,也难怪会流落到这个地方。
她既看不出是什么材质的惊堂木,也想不到有一天一块木头还能说话了。
“你这几天有听到过什么吗?或者看到?”
蒲昕语气有点不确定,结合惊堂木的话,它隔着被烧焦的身子压根看不清什么。
惊叹木虽然开口就是脆脆甜甜的童音,但好歹在大事小事乱七八糟一大堆的衙门待过。
即便从未有过机会实践,理论一大堆的它意识到是发挥自己的价值时刻了。
“听到,其实我不知道是不是你想要的。但我却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是什么?”
蒲昕语气肃然。
“你在干什么?”
被拍了一下的蒲昕,太过投入没有注意到蒲逸找过来的动静,差点被抓个正着。
她扯了扯沾上泥土裙角,抬头瞟一眼蒲逸的神色,确定他只是单纯的疑问:
“没什么,发现个有趣地东西。”
“广大哥那里好了吗?”
“他喊了你,你没应声。我就过来了。”
蒲逸扫视了一遍周遭的事物,没什么特别的啊,妹妹刚才在自言自语些什么?
“走吧,我们得往滁州赶了。是不是腿麻了?”
说着就一把拉起蹲着不动弹的蒲昕。
“没事,我自己来。”
蒲昕眼疾手快用手帕包住黑炭头,将其滑进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