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8）

生日礼物是个大问题。

沈骁在春家住了四年，却从没有给春来送过生日礼物。

一个是因为他穷。

虽说春原会定期给他零花钱，但他总觉得用别人的钱买礼物不够用心，不能算自己送的。

另一个是因为春来并不喜欢过生日。

作为执政官的千金，她的生日早就不是一个单纯的日子，而是权贵拜访执政官的理由，是餐馆漫天要价的借口，是商人大肆揽客的机会，是工人难得清闲的假期，是基地鼓乐齐鸣的狂欢。

所有人似乎都在为她庆生，可她却连门都出不去，只因她尚未觉醒异能。

沈骁一直无法理解出门与觉醒有什么关系，特意为此问过陈曦，陈曦的回答只有一句话：因为她父亲是执政官。

沈骁觉得这个答案很牵强，但也不好再多问。

眼看又要立春了。

今年的立春与往年不同，除了是春来的九岁生日外，还将是沈骁正式成为殉道者的日子。

如果他能活下来的话。

最终的实验时间定在立春当晚，等小姑娘睡下后他就去找春原，接受延后了四年的苦修药剂。

在那之前，他想送春来一个生日礼物。

“要我说，你还是别送了，”陈曦调侃道，“看你每天绞尽脑汁的样子就知道不是这块料，别到时候惊喜没有，全是惊吓。”

“再大的惊吓也比不上你临阵脱逃，”沈骁一脸不高兴地坐在房间角落，“干嘛非要现在走，再等几天不行吗，说好等春来过完生日才离开。”

“我必须亲眼确认一些事情。”

“非走不可吗？”

“刻不容缓。”

“你打算怎么给她说？”

“春原会给她解释，告诉她我去其他基地治病，会在她生日之前赶回来。”

“真的吗？”

“大概。”

“…你总是说话不算话。”

屋外响起夏华的声音：“陈曦你收拾好没？再不走天该亮了。”

“这就来。”陈曦答道，她穿着白色的斗篷，随身只拿了一个小包，对着沈骁招招手，“十一，你来。”

沈骁有些不情愿，磨磨唧唧的从角落挪到陈曦面前。

“转过去。”陈曦边说边摘下一只手套。

“干嘛？”沈骁警惕地看着晨曦夫人。

“转，过，去。”陈曦说，“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

沈骁心想肯定没好事，但还是背过身。

突然，他听见后脑勺的位置“嗒”一声，陈曦竟然用半透明的手指打开了面具的卡扣！

白狐面具瞬间滑下去一半，露出了半张脸！

沈骁已经很多年没有用真面目示人，陈曦的突然袭击让他大惊失色，赶忙扶住面具，另一手慌乱的找卡扣，话都顾不上说。

陈曦看到他的窘迫样直接笑出了声。

沈骁好不容易才找到卡扣，他扶正了面具，嘴里嘀咕道：“…我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不错，是个帅气的小伙子，”陈曦重新戴好手套，拉开门，对沈骁说，“关于礼物…我倒是有个建议，你可以试试烟花，她应该会喜欢。”

陈曦一走多日，期间没有任何消息。

春来得知母亲要外出看病后没说什么，只是变得越发沉默，沈骁每天变着法子逗她开心，但都收效甚微。

沈骁这天早早写完了作业，他看了看时间，估摸着春来很快就会抱着枕头敲响他的房门——自从陈曦离开后，春来的睡眠质量变得很差，她入睡越来越困难，即便睡着了也很容易惊醒，只有听到沈骁刻刀划过皮子的沙沙声才能勉强睡一会，所以每天都会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门却没有响，沈骁跑去敲春来的门，小声问：“睡了？”

没人回答。

沈骁觉得不对劲，拧了拧门把手，发现门锁了。

他跑下楼，绕到春来窗户那一边的外墙，爬到二楼往里一看。

果然，人又不在房间里。

类似的情况已经发生不止一次了。

沈骁知道她为什么跑出去：采花。

春来知道陈曦喜欢花，她花了很长时间去收集各色花朵，又把它们一朵一朵压成干花，打算等凑齐四季的所有颜色后一起送给母亲。

原本就要完成了，谁想到她在试炼时掉入天坑底部的深潭，用来压制干花的怪物图鉴也一并落入水中，图鉴是找回来了，但干花全都被水泡散，没一朵能用的。

春来没有太难过，说花没了重新再找就是，总能凑齐的。

她没想到陈曦会离开。

从陈曦离开的那一天起，春来一有空就会满世界采花，像是担心自己的礼物来不及送出去一样，动不动就大晚上溜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