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

当天夜里，沈骁还是睡不着。

床很软，屋里有好闻的味道，周围也很安静。

但他一点睡意都没有，每当他闭上眼睛，就会想起父母被绞死的那一天。

他把窗帘拉开一个缝，没在窗台上看到春来。

前几个晚上，因为有春来在闹腾，好像夜晚也能过得很快，但今天，时间好漫长。

沈骁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失落，他重新拉上窗帘，刚倒在床上，突然听到有人在敲门。

“十一哥哥，你睡了吗？”春来压着嗓子说。

沈骁猛地坐起身，“还没，你又干嘛？”

“出来呀，我带你去个地方。”

“...快睡觉，别闹了。”

一分钟后。

沈骁跟在春来后面，狐疑的望着她。

“大晚上的，去哪儿？”沈骁说，“而且你那天吓得要死，今天怎么不害怕了？”

“人总会有进步！”春来假装不害怕，表情却有点僵硬，还时不时瞄着周围的树，像是在找着什么，“到了！就是这儿！”

树后，林正初推着春原，正安静的看着两个孩子。

“春原先生，这是？”林正初看着不远处的墓地，不解的问。

“人都需要一个告别过去的机会。”春原看着在墓地里吓到发抖的春来，“那个无名墓碑下，埋着十一的双亲。”

“愚人的尸骨竟能拥有墓碑…您真的很偏爱这个孩子。”

“不是偏爱，而是需要，”春原说，“苦修研究实验至今，他是唯一活下来的，是极其珍贵的样本，我必须让他配合，直到实验结束。”

“我会想办法劝他留下。”林正初说。

“小林，殉道者不会只存在于想象中，等到你成为曙光基地执政官的一天，我希望他能成为你的助力。”春原说，“关于拓荒者计划，我那两位好友反应如何？”

“夏家还是坚定的支持您，苏家也如您猜想的一样，投了反对票，”林正初说，“一切都在您的掌握之中。”

“不，不是一切，有一个人，她总是超乎我的意料。”春原指着春来，“瞧，她又在做我预测之外的事情了。”

春来把沈骁推到无名墓碑前。

“听鬼故事没听够，还要来墓地捉迷藏？”沈骁看傻子一样的看着春来。

“你先闭嘴，听我说。”春来来回瞄着墓地，吓得声音都在发抖，生怕从地底下钻出一个鬼来。

“胆小鬼要有胆小鬼的自觉，不要挑战这种高难度模式。”沈骁抓住春来的手腕，“有什么话回去说。”

“诶你等等，我真有事！”春来想甩开沈骁的手，但四岁的年龄差让她根本拿沈骁没办法，她知道父亲就在不远处看着，心想绝对不能在这种时候示弱，于是朝着沈骁的手狠狠咬了一口。

沈骁“哎哟”一声，只见手背上小小的牙印像是要出血，他松开春来，气恼的说：“你...你怎么这么爱咬人！”

“谁让你惹猫头鹰的！不听人说话！活该被咬！”春来揉着被捏疼的手腕，清了清嗓子，“咳，是我爸让我带你来的。”

“春原先生？”

“那不然呢，我就一个爸。”春来勾勾手，“你蹲下点，这事儿是秘密，不能让别人听到。”

沈骁后退一步，“你该不会想趁机再咬我吧？”

春来垮下脸，“小人之心！谁稀罕咬你，当自己香饽饽呐！”

沈骁一百万个不情愿，但本着对救命恩人的耐心，他还是乖乖蹲了下来。

春来朝着父亲藏身的树后使了个眼色，然后凑到沈骁耳旁，一边窃窃私语，一边指着无名墓碑。

沈骁刚开始有些不耐烦，但很快因为震惊而呆在原地，他难以置信的看向墓碑，眉头数次皱起，嘴唇也微微颤抖，面具挡住他大半张脸，却没能藏住他的情绪。

春来踮起脚摸他的脑袋，一本正经的说：“十一哥哥不怕，以后我会保护你的！”

沈骁推开春来的手，逞强的整了整头发。

“我在安慰你，不要动！”春来一点不生气，继续像摸狗头一样撸着沈骁的头发，“伤心要哭出来，不然很难过的！”

沈骁没再推开她。

“好了，去吧，”春来拍了一把沈骁的后背，“去和你爸妈说说话，然后回去好好睡觉，不要再整宿的熬了。”

沈骁坐在墓碑前，一句话没说，只是盯着墓碑，眼眶红红的。

春来煞有其事的叹了口气，“想哭不敢哭，想家不敢看，想吃什么也不敢说，什么都不敢，你才是胆小鬼。”

沈骁别过头去，抹了一把眼睛，“要你管。”

春来和沈骁背对背坐下，她从怀里摸出一个眼罩蒙上眼睛，又拿出耳塞堵住耳朵，然后用后脑勺撞了撞沈骁的后背，“我现在听不见也看不见，哥哥你尽情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