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山玉碎（十）

血的梨黎吸在他身边。

他用冰凉的竹笛挑起她的下巴。

她的一滴泪滴在他的竹笛上，而后滴落。

他轻笑一声，语气是异常的温柔，“他这么珍爱你，肯定舍不得你死。”

梨黎放弃了抵抗，只是用婆娑的泪眼看着他。

“可我疯了一样想毁了他的一切。”

梨黎闭上眼。

恨意在他的胸膛之中横冲直撞，他心口里的跳动，似乎也只是为了仇恨而存在，他忘记了所有，偶有一丝悸动的涟漪在他胸膛中弥漫开，又被滚烫的恨浇灭。

他不觉得自己会错过什么，也不觉得会有什么遗憾。

他从地上捡起一把剑，锋利冰凉的剑刃没入她柔软的胸膛，又从她背后穿出，那一瞬，她如蝴蝶翅膀般颤了颤，他松了手，她失去了所有生机如瓷娃娃倒下，血滴答从剑刃滚落，地上逐渐开出血花。

在梨黎倒地的一刹那，常遥远也死了。

叶衔青的眼睛布满了红血丝。

大仇得报，他忽然丧失了生的动力。

他打算往山下走。

至于去哪，都没有区别。

他会被修仙门派永无止境地追杀，不管是到天涯海角。

一步、两步、三步……

他在烈焰中穿梭，手背忽然被灼了一下，疼痛让他脑海中闪过了几个画面。

他竟然看到了梨黎。

他看到她在月亮下歌唱。

奇怪，怎么会？他怎么会见过她穿这身衣裳，怎么会见过她歌唱，还有她身后的山谷又是何处？

叶衔青不解，他只是继续穿行，身上被燎出了许多伤口。

他又看到梨黎在舞蹈，还蹦跳着朝他而来，而他，伸出双臂抱紧了少女。他的袖口，有月相变化的绣花。

她说过：“……我见过司职月亮的月神……”

叶衔青的心脏开始猛烈地跳动。

他停下了脚步，发梢被烧焦，发出难闻的味道。

他接着看见了许许多多的夜晚，他在弹琴，她在跳舞，还看见，她小心翼翼地吻他。

他的手无意识地覆在自己的唇上。

恨意逐渐散去，他现在终于发觉，他好像错过了些什么。

他拔腿踉跄着往回跑，他大喊：“黎儿——”

自己却又古怪，为何对她的称呼是如此亲昵。

他加快了脚下的步子，火海在蔓延，烧毁了许多屋梁，在往下砸落，他绕了远，终于看见倒地的梨黎，她和他印象中的截然不同，她的心口插着一把剑，了无生气。

他复又看着自己满是鲜血的双手，开始拼命地摇头，喃喃：“不、不……”

他抬起眼，梨黎的身体正在逐渐变得透明，她的发丝开始化成了青烟，飘入空中。

“黎儿！”

他跑过去，只剩几步之遥时，一块巨大的燃烧着的立柱轰然斜在他面前，他矮下身，就地一滚，立柱恰巧又斜了几分，压在他身上，他闷哼一声，挣扎着站起来。

在这片刻间，梨黎的身体要消失殆尽了。

他猛扑过去，伸手仓皇地一抓，落了空，他又抓，像是无措地望着蝴蝶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孩子，他的眼角莫名地流下眼泪。

为何她死了，会灰飞烟灭？

她分明是一介凡人……

他百思不得其解，脑袋却忽然疼痛起来，似乎有两股力量在撕扯着他的灵魂，他蜷起身子宛若一只虾。

前尘往事尽数涌了上来。

月神、升月亮、下凡、堕神、渡劫……

他的劫难是……

情劫。

梨黎，就是他的情劫。

他杀了她，理应是成功渡劫。

“不要，不要——”

舒月发出痛苦的哭喊，眼角滚落的清泪逐渐染了血，成了血泪，他杀了黎儿啊！

他杀了黎儿！

“……我见过司职月亮的月神……我爱慕他、撩拨他，他看我的眼也缱绻有情，我们定了约定，他要找我提亲，我便等着嫁给他……”

“……上花轿前天晚上我一宿没睡，我坐在窗子边，看着月亮，我也不知我在期待些什么，我想念他的面容，想念他的背影，想念他冰凉的怀抱，可惜，我等到月亮落山，也没有见到他的身影……”

舒月伏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他望着那剑，剑柄上残留着他手掌的余温，剑刃上沾着她温热的心头血。

无论如何，他都想不到，自己下凡渡劫，还能再遇到她！

天命啊天命。

他忽然笑起来，笑得癫狂，分不清这笑的是叶衔青还是舒月，直到他的额间再次出现堕神印！

天际亮起祥光，神帝威严的声音传下来：“舒月，你渡劫成功，就此罢休尚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