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冬去春来，萧逸写给你的信摞了整整一匣子，今天扎帐在哪个城或者荒野、萧火龙耍性子非要吃到豆饼才肯上路、在树上午睡醒来时和一只要回家被他挡了路的松鼠大眼瞪小眼、路上遇到一对大鹅二皇子非要拨弄人家结果被一气儿追了二里地、谁家小孩在街上摔跤嚎啕声唤来了娘、又长高了些等回去给你瞧瞧、最近气温骤降你要加衣、今天打了只大雁下来烤厨艺见长下次回来也做给你尝尝、算时间应该是上元了，本想将这边宫里未曾见过的糖糕送去给你，但怕是会霉在路上，所以还是派人给你买宫外的糕点，这边的东西以后亲自带你来吃、已经抵达北疆偶有的集市让他想起小时候、戈壁的落日你一定会喜欢，等平了北疆便带你来看……

有时候又只是送些小物件，忍冬的腊梅、叫不出名的花花草草、不知道什么鸟的翎羽、一袋子不知道能种出什么的种子、许多一看就不是大启地界上产出的耳坠子和各色口脂、声音清脆的银铃、价值斐然的玉镯，甚至还有一袋戈壁的沙子。

他事无巨细的向你展示自己的生活，让你觉得他仿佛还在身边，一回头就能看见。

收到他说已经到北疆的信后你日日去堵太子问北疆的事，太子被你堵的头大，最后求皇后出山。皇后先问，“你日日问夜夜问，问的是你哥哥还是萧家小子？”见你不答又道“问到了又如何，若是功成你念的那人自然回来。若是不成，难道你能披甲帮他压阵或是替他血仇？”

你像是被人朝脑后敲了一闷棍，脸上血色尽失。

皇后牵你到殿前，指着缸里的荷花，“这花被人侍弄，离了这缸挪到别处去便不能活。你已经不小了，若你想做这宫墙里的一株花，待你及笄你父亲就会在那帮子文臣里给你选个保你一世安稳的驸马。你若想去看外边的天地，便拿出行动让我瞧瞧。”

你失魂落魄回宫，喝退宫人，抱着着萧逸寄来的信大哭。

什么叫帮他血仇啊，人活的好好的哪有这么咒人的。

什么叫在那帮子文臣里选个驸马啊，武将怎么了，看不起武将吗，父皇不也是武将出来的吗。

你气的锤床，哭着哭着又觉得皇后说的对。你想成为萧逸的助力，想和他一起抵御这世间可能发生的一切不幸，你不想做一株被人保护的花，一辈子放在宫墙里像现在这样只能翘首以盼，你想站在萧逸身边，你想……好像什么关窍突然被打通，热血从心中涌起，你想像你母亲时刻同父亲并肩那样，永远与萧逸并肩。

你发着抖冲出去，大半夜的去敲帝后的门。也就是帝后够宠你才没把嚎啕了半宿的你赶出去。

“呜呜呜啊啊！娘亲！呜呜呜呜！我不要驸马！我要萧逸！”你把鼻涕全都擦到皇后的寝衣上，皇帝一早就屏退众宫人，正朝皇后挤眉弄眼。皇后美目一横，皇帝做了个告饶的姿势。

“好了好了，多大的人了，像什么样子。”皇后拍拍你的头。

你不依不饶，“呜呜呜我好喜欢萧逸，呜呜呜他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不活了！呜呜呜”皇后给你一下，“说什么呢，童言无忌，呸呸呸。”

皇帝拿来帕子给皇后，“不许哭了！”皇后一边擦你的脸一边说，“想要什么就自己去争取，你娘我在你这岁数的时候都已经箭无虚发了，哪像你这个娇气包。”帝后叹气，害，好容易得个女儿，就惯了点，谁想到能养成个爱哭鬼呢。

“北疆那边此次并算不上凶险，萧逸是个好的，从小就养在军中，十岁上就跟着叶统领排军布阵上战场了。他有勇有谋，你二哥和戍边的那几位将军都不差。”皇帝坐下，拿起旁边的李子吃了起来，许是吃了个酸的，边啃边龇牙咧嘴起来。

“北边那个若当时有人去援，早也就灭了。”你趴在皇后怀里，皇后像抱婴孩似的摇着，一下一下拍你的背，“是因着这两年冬天连连苦寒，关外难以为继，时不时便来关内抢掠。去年十月那会，又听说他们那小可汗斩了老的，野心大的怕是他自己都吃不下。所以才派你哥哥去。萧逸……”皇后沉吟一下才继续道，“他去了也好，他像你萧伯母，这红墙绿瓦关不住他。那年你萧伯伯萧伯母……他有恨。”皇后的声音低下去，谁能不恨呢，亲切的大哥，事事顾着她的手帕交。皇后想起也觉得恨。

“男孩子征战沙场，挣一身功名回来也好。免得平白叫人嚼舌头。”皇帝吐出果核，将另一个李子放到皇后手边。“你若想去或者以后想跟着，就每日来和你母亲练骑射，和你大哥三哥一起上课。什么时候能躲过你母亲的剑不摔下马了，什么时候能看懂舆图看懂记号了，朕就准你跟去。”

你咬咬牙，“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