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预言
那药铺位置有些偏僻,沈晚棠脚步匆促,草鞋被地面积水浸透,冷意穿透足底直冲心房,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啪嗒啪嗒。”草鞋踏地发出水渍声,沈晚棠只觉双腿麻木。
一路走走停停,不知过去多久沈晚棠终于见到药铺的影子。
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处,沈晚棠浅浅拧眉,人越多,于她越是不利。
“掌柜的,您行行好,把这些草药收了吧。”
“去去去。”
“没见着铺子正忙么。”药铺的小厮急忙赶人,沈晚棠借着乱子进了药铺。
天色已晚,药铺光线晦暗,掌柜的还以为是小厮回来了,结果抬眸的功夫沈晚棠就将药篓子放到他眼前。
“公子,咱家不收草药了。”掌柜的语气冷淡,眼下汴京城药价贱得很,不少药铺都不准备收草药了,只想等着这阵子过去再说。
“掌柜的,这些草药你收下,我让你三成利。”沈晚棠路上用草临时编了个草帽,遮住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就连声音也平添几分冷意,掌柜的神色不耐。
“不出三日,药价必涨,想必掌柜的已经耳闻西戎天象多变,就连宫里头的主子们也都受了寒,西戎百姓可是恨不得将天下好药尽数收入囊中,这股邪风很快就会吹到汴京城。”沈晚棠压低草帽,话落刹那,闷雷连连,让这番话多了些深意。
西戎与大梁多年维持着贸易往来,汴京城的商人们时常与西戎商户互通消息,这西戎爆发流感,势必影响大梁商人。
眼下,秘密还未捅到官家耳中,但多数药铺掌柜却都有所耳闻。
只不过肯相信的掌柜寥寥无几,西戎偏南,天象变化素来不明显,怎知近两年像是惹了哪路神仙一般,接连几次传出来天象大变的消息。
若真说西戎百姓因此受难倒也不见得,寻常流感注意按时用药即可,无非就是西戎天色阴晴不定,百姓容易受凉,这样的病症放在哪里都不算疑难杂症,西戎百姓不至于丧心病狂到跑来大梁收药,掌柜的暗自摇头,不打算再留沈晚棠。
汴京城正处多故之秋,真是什么人都冒出来了。
“掌柜的不信我,总该信这鬼魅一般的天气。”沈晚棠拦住掌柜去路,话外有音,掌柜暗生警惕,西戎离大梁并不远,这西戎的天象如此诡异,碰巧近日大梁也被天象折磨到苦不堪言。
谁都以为是巧合,可细细想来,未尝不是一种暗示,沈晚棠耐着性子等待掌柜回答,根据原身记忆这间药铺掌柜很会审时度势。
当然,药铺日日行善,却也架不住成群结队的百姓都带着草药赶来换钱,沈晚棠听得出这掌柜也是被逼到退无可退。
过了这间药铺便是石云县,石云县,是汴京城周边县城中最穷的一个,明明也算是半个天子脚下的县城,竟穷困到这幅光景,药铺掌柜制药多年没得多少银子,多半都想办法贴补石云县百姓了,是个心善之辈。
“公子,话不可乱说。”掌柜听沈晚棠的男声清冽绵长,便知年龄不大,只当沈晚棠是年少轻狂口出狂言,沈晚棠顺势捉住掌柜手腕,压着嗓音道:
“掌柜不如看过我的草药再决定。”
言罢,掌柜孤疑地望向那破旧的药篓子,草药被暴雨疯狂洗礼,有些草叶已然残破,掌柜终是不忍驳了沈晚棠颜面,象征性地捏起一片叶子看着,面色惊变,沈晚棠心绪放松。
她采来的草药不同于旁人,至少到现在还没察觉有人与她采了同一种药。
一般来说,懂得采摘草药换银子的百姓只认识像血见愁、牛筋草这类对环境并无特殊要求的药材,但沈晚棠药篓子里可是实打实的好东西。
那是龙皇参。
龙皇参对生长环境的要求并不低,虽说价值不及顶级名贵草药那般珍稀,可放在一般药铺也算是上等药材。
而且龙皇参极为不易采摘,没有经验的采药人稍有不慎便会弄坏根须,那么这味药就会彻底坏掉。
难就难在采摘这个问题。
龙皇参炮制后入药能对多种病症起效,关键是,大梁境内的龙皇参产量不小,西戎却恰恰相反。
若真如沈晚棠所说西戎近日必生妖象,这龙皇参的价位必然要炒上来,不止是龙皇参,其他药材的身价统统会水涨船高,再者这龙皇参主治体虚,并非那种可有可无的普通药材,收了绝不吃亏。
“无需公子让利。”掌柜见惯了好东西,一眼便知沈晚棠是个行家。
“在下谢过掌柜美意,但这三成利,不知可否换成铺子里的甘墟丹?”沈晚棠顺势追问,掌柜惊觉,眼神微变。
甘墟丹这东西,是他这破药铺的镇店之宝,也就是六年前为吊着一个老妇人的气才拿出来。
“公子,你可知那甘墟丹不是一般的药,就算能吊上来一口气,也需顾忌服药之人的身子能不能受得住。”掌柜出言提醒,沈晚棠自然明白掌柜在担心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