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翌日下午,天还是没有放晴,山间蒙着一层雾。
蹴鞠场上放了了几张桌子,学子们将糕点有序的摆好,各色冷食糕点很快排满桌面。
一个学子走到祝云峰身边,“祝兄,桌子放不下了。”
祝云峰停下手里的活,“那就先这样吧,待会儿不够再自己拿,我去请夫子他们。”
“祝兄,祝兄!”孟轩跑了过来,因为蹴鞠满头的汗,“你看见傅兄了吗?我都找他好久了,我昨天约了他蹴鞠,他应该不会迟到的。”
孟轩一提,祝云峰也才意识到少了一个人。今天身边人太多,他忙过头了,还没仔细看过,“孟兄,我也没看到傅兄。”
“奇怪了,傅兄一向是爱热闹的。会去哪里?”孟轩皱眉,“该不会遇到什么麻烦了吧?”
他扫视了一眼,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糟了,李崇恒也不在!”
远处,一个身着鸦青色校服的学子,慢慢掀起眼帘。听到两人的对话,眼睫动了动,抬脚离开。
*
太白园一个舍监中,一个穿个灰色寝衣,身材单薄的少年蜷缩着躺在床上,额头一排汗珠。
外面回廊上三个人正往这个舍监走,鬼鬼祟祟,一个人走在前面,两个在后面提着一个竹篮。
“你们确定,人还在睡觉?”李崇恒道。
张默言一脸坏笑,“崇恒兄,我确定,我都来看过两三次了,他的门就没开过!我还敲了门,人睡得太死,根本没反应!”
李崇恒“哼”了一声,笑道:“好!趁别人都不在,我要他好看!”
说完他加快了步伐,来到知春的门前,戳了一个洞,往里看去。
只见床上蜷缩着一个身形,少年眼睛紧闭,眼睫不住的颤动,拳头抵在额头,肩膀微微颤抖,面色有些白,像陷入了噩梦之中。
正是知春。
看到人,李崇恒嘴角扬起,看向竹篮,“打开看看,别都捂死了就没用了。”
郑连书“诶”了一声,揭开了罩在篮子上的纱布。底下一条条指节长短的虫在慢慢爬动,大约二十来条,背上红蓝条纹相间,有一簇簇红色的艳丽短刺。
“崇恒兄,放心,这刺虫我早上才去抓的,蛰人很厉害。我不小心碰到,手背到现在还没消。”说着他抬起手背,露出一大块红肿的皮肤。
李崇恒嫌弃地皱眉,“待会儿拿药去涂,现在进去把事办了。”
张默言和郑连续书连连道是,提着竹篮推门进去,李崇恒百无聊赖地在附近晃。
一抬头却看见太白园门口进来一个人,面容俊秀,穿着书院的鸦青色袖袍,身材劲瘦挺拔。
那人与他相隔十步之遥,此刻面色冷峻地看着他。
他眯着眼,难以置信,“孔宴白?”
*
知春觉得窒息,口鼻像被人捂住,感受不到一丝空气。
浓稠的黑暗从四面八方将她紧紧裹住,她看不见,也呼吸不了,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慢慢收紧,心口又疼又闷。
她怎么挣扎都没用,黑暗中凭空出现很多人脸,不断放大,一阵阵恶寒爬上她的大脑皮层。
她全身用力往后退,手攥成拳头。
细长尖锐的嘶吼夹着风声,几乎冲破她的耳膜……
手腕处传来冰凉的触感,她被一股大力紧紧攥住……
“傅知春。”一道低沉微冷的声音,喊她的名字。
“!”
知春浑身颤了一下,猛地醒过来,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喘气。
她瞳孔微缩,眼底的那抹黑还没散完,就这么,撞进一双黑如点漆的眸子里。
待视线渐渐清晰,她慢慢看清屋里的一切。
清白的日光,让她紊乱的心跳慢慢平静下来,目光聚焦在眼前的人身上,“……孔宴白?”
她声音有些不稳,喉咙干涩,“你怎么会在这里?”
漆黑的眸闪了一下,孔宴白放开她的手腕,平静道,“夫子让我找你。”
“嗯。”知春轻轻锤了头一下,看了一眼天色,是下午,可能是夫子在点人了。
她抬眼,舔了舔唇,“能麻烦你,给我倒杯水吗?”
孔宴白眼睫微垂没说话,转身去倒水。
知春坐起身,套上外袍,她还算警觉,从来书院开始,都是扎着头发睡觉,偶尔放纵一下。
寝衣本来是穿一件的,但自从轻轻松松,闯进孔宴白舍监那天起,她都穿两件,深怕露出破绽,就是防今天这种突发情况。
做完这些,她不自主开始回想着刚刚的梦境。
这根本不是一般的噩梦,梦里的一切都很突兀抽象。与其说是梦,不如说是一个没有出口的幻境,昨晚她一直睡不着,后来一闭眼,就像是中了毒强制被拖进去的一样,根本挣脱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