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我不往
缨那日找了个借口让萧泽棠把她放在一个村子里就策马回都了,她有暗卫护送,很快就到了京城。她紧赶慢赶本想安排把这个“长焰吹雪”的战功推给某个老实本分的副将,也算是将计就计,提拔亲信,却没想到城中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主角是萧泽棠。
“这次战事告捷宛陵王殿下可立大功了,据说他单骑探敌营,烧了他们大半,解了前线之围!”“据说那日烈焰卷着风雪,殿下真担得上‘长焰吹雪’的美名!”“殿下年纪轻轻就战功赫赫,还长了那么一副倾国倾城的容颜,这次回京会不会选王妃呀?”“老王爷王妃去得早,王府上下可不就殿下一人?真不知道是哪家小姐这么好的福气,到时定是举国欢庆吧!”······
沈缨穿梭在喜气洋洋前往武门迎军的人群中,愈发皱紧眉头。传言真假参半是无可厚非的,但是为什么主角清一色都是萧泽棠?他还没有德高望重到让人们会下意识地把战功加在他头上。再者,太子不是针对她么?不是要把战功给她么?就算是太子动了手脚,此时也该传她的美名才是,怎么会是萧泽棠?
除非,传言是从北疆一路传来,比她和太子察觉到还要早,还要快,或许从火起当天就开始广传了,是萧泽棠自己传的。
她最是了解老皇帝。她虽在公主里排行最大,但是生得晚。她前头本有好几个哥哥,有因平定山匪被百姓拥戴却突然横死的,有因爱好兵器秘密建了个小型兵器库被发现后流放的。这样死的死,废的废,朝中就只剩下一个哥哥,也就是当今太子。
她清楚他们都是因为招了老皇帝忌恨才落得如此下场。老皇帝控制欲极强,不容许任何权柄落入他人之手,对自己的骨肉尚且毫不留情,若是知道宛陵王立了如此高调的战功,深受百姓爱戴,赐死都是轻的。
长焰吹雪是太子备给她的礼物,她本计划将计就计推给一个老实本分的副将,皇帝不会忌恨,反倒会嘉奖,却没想到遇到了萧泽棠。萧泽棠不仅打乱了她的计划,还让她烦心。他在镇北营多年,知道段老将军功高震主的下场,怎么还敢要这份功?难道他其实认出了她,想为她承住老皇帝的忌恨,护她不沾风雨?简直胡闹。大魏不能再失去一位武将。
思及此,沈缨心下一紧。她不顾侍从护卫,提起裙角逆着人群往皇宫的方向跑。珠钗相撞,发髻松散,全然不顾。欢庆战功的人群中,只有她不开心,欢迎宛陵王的人群中,只有她不开心。
萧泽棠与钟老领精骑先行,只比沈缨晚到京城半天。钟滔在人群欢呼中皱紧眉头,转头看到萧泽棠安然坐在马背上,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恨不得把这小子一巴掌拍下去。萧泽棠只轻轻点了点头示意他安心,然后继续在人群中含着笑意搜索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而又毫不意外地没有搜索到。
他并不失望,因为在无数个他望向她的场景里,她的目光都不曾在他身上流转过。
萧泽棠十三岁的时候父亲去世。当时老宛陵王在前线杀敌,朝廷却在质疑他的忠义,导致援军延误。老宛陵王带镇北营死战,退敌三百里。他的死讯和捷报一同传到朝廷时,无人知道皇帝在想什么。
皇后仁慈,曾把他接到宫中养了一段时间。大魏虽然皇权森严,但公主也有继承权,可与皇子相争。因此公主与皇子同听太傅讲学。
皇后让萧泽棠也一同听学,但他当时因着父亲之死厌恨皇室,与他们都不亲近,总是闷闷地坐在最后一排,支着小脑袋听他们谈天论地。
太傅倒是对学生一视同仁,一次讲到镇北营,特意叫起萧泽棠:“宛陵世子以为,镇北营的后背在哪儿?”萧泽棠被突然点名,心想:你们竟然还敢提镇北营,你们根本什么都不懂!不过他嘴上还是老老实实回答:“回太傅,镇北营的后背在泽尺关。泽尺关是大魏的北大门,粮草皆从泽尺关过,保障镇北营辎重。”
太傅满意地点了点头,却看到沈缨站了起来。她认真地看着太傅,掷地有声地对答道:“太傅,学生以为镇北营的后背不在泽尺关,而在金銮殿。帝心不疑,则将心稳固,虽死不辞,战无不胜。”
原来这就是那个琥珀色眼睛的公主,皇子公主里,我最喜欢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