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一）

月色笼罩，华灯初上。

属国都城文都的一隅，破败的小院内，程许身披灰布素裳，秀发微显凌乱，轻挥衣槌，洗涤净衣。

忽闻一对老翁老妇缓缓向她走近，道：“程许，我儿即将面临科举之试，他的书法音律棋艺均需要更精深的教诲。这些银两，还需你设法去挣。我们在雨花楼为你谋了个差事，从明日起，你便去那里做个下人罢。”

程许身处之地，便是许家之所在。许家仅有老翁、老妇及其子许昌三人，而程许，仅是彼许家捡拾之养女。

程许预知终有一日须面对此景，她虽已能赚取不少钱财，然许昌赴科举所需之费用日增，她挣钱来得迟来得慢，难解燃眉之急。若不能送她入青楼，也必将她送往别处以换取银两。

次日，老妇牵引程许至雨花楼前。老鸨绿娘扫视程许后，对许家老妇道：“此女值一百贯。”

老妇提高声调，略显不满：“请再观瞧，此女貌美如花，卖与你们，岂止是做个佣人而已。”

那身着艳丽的老鸨走近细看：“肤色黯淡，毛发乾燥，然其容貌尚可。”

许家老妇谄媚言：“自然自然，岂不知，我们捡得此女时，众人皆言其为中原人与西域胡姬所生，如此容颜姿容，纵然在楼中亦甚为罕见。”

程许唯有冷笑，心想：“说是佣人，实为卖身。这些年的养育之情，也算我还清了，本就不该对这许家抱有虚幻的亲人之情，我自来到这世上，便是孤身一人。”

终于，程许被许家以五百贯卖给了雨花楼，如同物件一般。

一入楼，一妇人矮胖矮胖、满脸谄媚之色，碎步小跑至老鸨绿娘跟前，问道：“绿娘，此小女将如何安置？”

绿娘道：“简单梳洗后，先做杂役。”

矮胖妇人笑着应道：“遵命！”此妇人乃楼中管事翠花。

“走吧，愣着作甚？我乃此处二把手，翠花，今后你需听我号令。”妇人待绿娘离去后态度瞬间硬朗，回头冲程许喝道。

程许只是冷淡地瞥了她一眼，微低头后应道：“是。”

翠花心生疑惑，这个新来此地、年仅十五的小姑娘，眼中并无惧色，反而淡然自若。或许是因为她并非在家中娇生惯养长大，而是早历人世，替许家劳心劳力，饱经世事磨砺，对许多人许多事早已处变不惊。

是日傍晚，天将欲黑，程许正在大堂屏风后做着翠花所安排的杂役，忽闻屏风前一阵骚动，老鸨绿娘掐着嗓子吆喝道：“什么风把秦大公子吹来啦？快！您今日要喝点什么，吃点什么？姑娘们，还不快来服侍！”

程许正整理着屏风后的杂物，只见一瞬间楼上姑娘们的房门全都打开，全都奔出来笑脸盈盈地喊道：“秦公子。”

程许还真未曾见过如此场面，在大堂屏风后打扫的另几个小姑娘也开始窃窃私语道：“这是秦大公子啊，不仅家世显赫，更传言其容颜貌若潘安，摄人心魄！”

窃窃私语间，翠花飘然而至，低声呵斥道：“皆无事可做了吗？速速前去，将楼中珍藏的美酒佳肴悉数运至前堂！”此语正中少女们下怀，她们得以亲临前堂，一睹秦大公子风采。

程许亦端着精心准备的酒食出现在前堂，举目望去，但见姑娘们环绕之人，身披乌色锦袍，伟岸身姿，鼻梁峻峭，双眸含情脉脉，嘴角轻挑，迷得周围的姑娘们神魂颠倒，其声音清脆悠扬，富有磁性而引人沉醉，对姑娘们柔声道：“久未相见，你们可想念我了？”

正当程许捧着果盘，垂首缓步走向秦焕征之际，忽闻破空之声，她本能地迅速伸出一只手，准确地抓住了飞来的物件。程许心中一惊，抬手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只白玉梨花坠子，品相极佳，质地细腻，确属上乘。但若直冲她脑门而来，后果将不堪设想。

她强压怒火，抬起头来，却见远处围绕秦焕征的姑娘们突然安静下来，纷纷盯着她看。姑娘们后面，一个灰衣美少年逆光走来，他略撇了撇嘴，微微挑眉笑道：“既如此，那今晚便由你来服侍吧！”

程许听着这清透的少年音，细看这位公子，容貌确实精致。他容貌如画，双眼含情，尤其是那双桃花眼，晶莹剔透，令人心醉。少年公子眼中满是风流情意，当真是翩翩少年。

“哎呀，公子，”一位姑娘娇嗔道，“她只是个奴婢，怎么配得上您呢？”

“是啊是啊，”另一位姑娘附和道，“公子不如再选一轮吧！都是你们刚刚抢玉坠惹的祸，这挂坠才会飞出去。”

那群姑娘又开始互相指责起来，原来秦公子方才说要抛玉坠选人服侍，姑娘们争抢之下，玉坠竟然飞入了程许手中。

程许从被美貌震撼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微不可见地蹙眉，心想道：“这便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吗？我可不想在这楼里生出一点点岔子，这秦焕征便是个不安定因素，若是真去服侍他，楼里的姑娘们定要对我使绊子。而且没准不再当奴婢，以后要在这青楼当卖身姑娘了，我可不要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