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郭文玉只觉得这话不光折煞了自己，还折煞了孙响，晋王想见之人，哪有看别人是否有闲情的道理，他抹去额间密汗：“晋王说得哪儿话，下官一定将话带到。”

郭文玉那溜须拍马的话可能真的要险灵了，齐州雨势一天比一天小，到了第二天，只剩下细如牛毛的斜雨氤氲在微白的晨光中，整座城市都从昏暗中熏熏然醒了过来，景乔薇打开窗棂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因为连绵不绝的暴雨笼罩在心头的阴霾一扫而光。

到驿站的第二天，看着天气有转好的趋势，下人们便出去置办些用品，天木告诉景乔薇可以不用随侍在公子身边，愿意的话就可以出去转转。

于是此刻的景乔薇正坐于坊间的馄饨摊位，摊贩主人是个六十上下的老伯，简易的搭了个小帐篷，下设五六张方形小桌，都坐满了客人。

景乔薇看着老伯端至面前的大碗馄饨，笑言：“老伯，你生意好呀。”

“也就这两天雨小了点，才出摊，这雨再下下去，我们这些人哪有日子活哦。”老伯满是沟壑的脸上露出一丝轻松的笑容，分明是看到了快要雨过天晴的希望，随手将手上的巾布甩至肩头，“姑娘快尝尝看，我这馄饨可是这坊内的一绝。”

景乔薇哎了一声，老伯这馄饨做得确实可以，皮薄馅多，鼻尖香味环绕，勾得她肚里的馋虫都开始涌动，景乔薇大口吞下一个，顿时满嘴肉香，混着面皮跐溜一下便下肚，景乔薇扬起了大拇指。

老伯凹陷的双眼顿时挤出无数纹路，景乔薇看着突然眼眶一热，她想祖母了。

“唉——”

身边另一桌传来几声长吁短叹，景乔薇敛起思念之情瞧过去，是个形消骨瘦的年轻公子，她的眼睛甚是毒辣，一眼就瞧出那位公子穿在身上的白色右衽衣袍虽然看着老旧，但那料子却是上好的绫罗。

另一桌客人大声笑道：“我说林公子，你与其皱个眉头唉声叹气，倒不如直接将你家卖了，不仅来年进京赶考的费用有了，还能供得起你去酒楼食馆每天吃饱喝足。”

那林公子闻言瞪了一眼他们，呼噜几下吃完馄饨留下五个铜板便气呼呼地走了。

“这是？”

“姑娘刚到齐州吧，这公子啊，叫林嘉荣，早前林家是齐州有名的大户人家，家族世代做官，不过到了林嘉荣曾祖父这代，日渐衰落，竟是一个在朝当官的都没有，等到了林嘉荣父亲林和光这代，就连在外当官的都没了，窝在小小的齐州城内，七年前，林和光因贪罪下狱，最后横死狱中，林家啊就此没落。”老伯一边擦拭桌子，收起碗筷，一边和景乔薇说道，话落也是叹了几口气，“那林公子是个读书人，心气傲。”

“什么心气傲，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旁边那桌人搭腔道，“一开始不屑和我们一起吃食，看不起我们，自顾守着曾经的荣光，没钱，人家哪管你以前是谁，被那些酒楼食馆赶出来。”

“去年年末都凑不出钱进京赶考，都这样了，还守着那偌大的院子呢，仿佛那大院子在一天，他就还是林家的小公子。”

几人笑成一团，老伯劝道：“莫言他人苦。”

几位客人也很是识趣，转了话题聊其他去了，老伯这才看向景乔薇：“姑娘刚来齐州，可以去迎春楼去看看，听说今儿午时迎春楼有戏班子来唱戏。”

“那我倒要去看看。”景乔薇吃完馄饨，丢下五个铜板便向老伯告辞，在迎春楼门口往里坤了坤脑袋。

这迎春楼原来是个茶楼，她看了看门口用笔墨写的布告：今日入内一客五十文，一楼座一百文，二楼座四百文，三楼座今日不售出。

景乔薇选了最便宜的一楼座，她倒是要看看是什么戏班子，光是入内价就要五十文，此时还未到午时，楼内已经人满为患，今日的迎春楼，品茗是假，看戏才是真。

只是对于某人来说，看的不光是戏台上的戏，更是戏台下的戏。

简鹤坐于三楼正对着戏台的上方，在景乔薇步入迎春楼的第一时间便发现了她，但只是凝视了一瞬便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他靠在太师椅上，右手指骨按压着眉尾，这茶楼里的熏香熏得他头疼，他向来不喜欢过于热闹的地方，更对孙响口中南郡知名的武家班无甚兴趣。

随着“铛铛铛”三声热闹的锣鼓敲击声，武家班带来的新戏就此开演，楼下不时传来震天响的叫好声。

孙响入神地看着，一时扭过头来便看到兴致缺缺的晋王，他拍着那案桌嚷道：“晋王，这可是武家班的新戏，也是你这次来的巧才看到。”

这一番举动让坐于两人身后的郭文玉又是冷汗直冒，这南郡郡守孙响是从边疆退下来的将军，为人粗鲁惯了，南郡又是他的天下，更是骄横霸道，不知畏惧为何物。

简鹤轻笑一声，挥退了身边的下人，他向后递了个眼神，郭文玉连忙扭着虚胖的身体离开，将空间留给晋王和孙郡守。

简鹤见人都散了，接过从温递过来的一本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