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客梦，归去难5

他指了指木匣子里那个竹蜻蜓，林权真深知老者并不想欠人太多情分，说什么都不要反倒不对。

老头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诧异道：“您只要那个小玩意儿？”

一个随手做的东西，怎能和他手中薄如蝉翼的轻纱相比？

林权真淡笑道：“我家小妹好像很喜欢它，她喜欢便是无价的，与您手中的并无差别。”

“可是……”

眼瞧着老头还想说些什么，钱如雪也笑着答道：“大伯，你就老实收好吧，就当作小辈的一份心意！”

闻言，老头也不好再过拒绝，今儿遇上了两个好心的，他心中感激万分，“那好！我收着，放在一处显眼地儿，日日瞧瞧，等我家那小子回家，让他也吃惊一把！”

钱如雪深深看了眼老者，又将目光挪到林道长身上，这人只怕是等不到了。

沙场埋骨地，阳关归家难。

三人吃过午饭便向老者辞别，待到旧瓦还有绿豆大小，钱如雪才缓缓开口道：“道长看到了什么？”

林权真走在前面，一眼都不曾朝后看去，平静道：“黄沙漫天，尸山堆砌，他死了。”

钱如雪朝后看去，山间又开始起雾，气温不似晌午温暖，明日那处又将升起青烟，明日他依然在烟雨中等一个等不到的人。

“道长。”

“嗯？”

“谢谢你，没有告诉他。”

“为何？”

钱如雪转头跟上他的脚步，“因为不告诉他，就有盼头，多个盼头人就能好好活着。”

林权真停下步伐，淡淡看了眼长天，“我不懂，盼头是什么？”

少女拍了拍玄衣男子肩头，嗤笑道：“就像团团依赖道长那样，那就是盼头。”

他还是不太明白，大致因为他没有为人时的记忆，不懂人的很多事，不过……他好像并不讨厌接受这些新鲜的事物。

长天之上滚落着细雪，慢慢掉在林权真手中，“钱姑娘，今年的初雪落了。”

这突如其来的下雪又将三人的脚程放缓，团团搭在林权真肩上取暖，脚下的路并不好走，他索性背着小豆丁前行。

林权真行至一片被雪压弯的紫竹林中，徐徐风过，他身体猛地一颤，皱眉道：“去里面休息一下吧。”

钱如雪疑惑道：“道长，华阳城不远了，怎的不继续赶路？”

林权真瞥了眼紫竹林深处，淡淡道：“有人邀我做客。”

他走在最前面，四周雾霭消散开来，竹子“窸窸窣窣”的声环伺在耳，他直直向前走着，没几步眼前便豁然开朗，屋舍中俨然坐着两位看着和他差不多岁数的同龄人。

秦瑜站起身，看着竹林中走来的三人，作揖道：“权真，你我二人可是许久不见了。”

林权真不紧不慢地向前走着，刚刚那阵风吹到他跟前，便在心中有了答案，“何事？”

秦瑜笑着摇了摇头，无奈道：“这是什么话？我在里面感觉到你的气息，瞧着二位姑娘雪天赶路不易，特地邀你三人来取暖。”

农时起也从屏风后走出，热情冲着他们招手道：“权真大人，快进来！今儿个我做饭，你们可是有口福了！”

听到农时起掌厨，秦瑜脸上不自觉地抽了抽，尬笑道：“其实我家小童做饭挺好吃的，时起啊，可别抢他的活才好！”

一旁站在约摸十二三岁的红白衣衫少年，看狗似的望了眼自家主人，没好气道：“是是是，我最会做饭，农时起大人就一边凉快去吧。”

农时起凑近秦瑜，用折扇遮挡住红白衣衫少年投来的视线，小声道：“风师大人，他是不是嫌弃我？”

秦瑜习惯性笑笑，他不光嫌弃你，更嫌弃他这个主人。

他轻咳一声，也悄悄说道：“怎么会，他那是最近化形，眼神还不好，多担待多担待。”

林权真阴恻恻开口道：“嗯，他嫌弃你。”

“噗”钱如雪实在憋不住一颗想笑的心，尤其是对上她旁边这位一本正经的老实人，“道长，对不住啊，其实我觉得下次你也可以说说假话。”

林权真皱眉不解道：“这是为何？他俩确实招人嫌，作何要说假话？”

红白衣衫少年将视线转向三人，看清来人是谁后，笑着飞扑在林权真跟前，“权真大人！我是小鹤啊，我好想您啊！！！”

他右手一抬，将面前那少年扑过来的嘴脸挡在手心，“好好站着说话，小小年纪跟个上赶着巴结着主子的狗一般，像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