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客梦，归去难5

老头半信半疑地看向钱如雪，“他真是凡人啊？我瞧着咋一点都不像。”

他现下已经无比相信林权真就是神仙哥儿，这容貌，这气质，这法力，除了无所不能的神还能是什么！？

钱如雪收回大笑，盯着他看了半晌，无比严肃道：“我确定，他除了厉害点、好看点，剩下的肯定跟咱是一样的，是吧？林道长。”

林权真在一旁默默坐着，忽的被人点名，脸上刷一下就白了，直直起身站好，维持住面如死灰的姿态点头，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坐回凳子。

她得到林权真的答复，望向老头笑得龇牙咧嘴，“老伯，你看到了吧，他真的就是个稍微厉害了一点点的凡人，道长要是神仙，那我便是玉帝老儿！”

“我……我……我，他……他……他……”林权真听着这有点熟悉的话，吞吞吐吐老半天凑不出一句话来，他很想说其实自己认识这“玉帝老儿”，看着那是一点都不老。

钱如雪收回视线看向他，疑惑道：“道长是不是也觉得这话十分在理？”

哈哈……在理，在理啥呀！？？

林权真在心中腹诽，尴尬张嘴道：“钱姑娘真是……有大智！”

他总觉得这话说着怪怪的，一时分不清到底是在夸人，还是在骂人。

钱如雪满意地点头，“道长说得对！”

老头稍稍松了口气，夹起一筷子白菜塞嘴里，继续同二人唠嗑，“道长能不能帮我看看我家那小子在干嘛不？我听别人说，你们能通过主人的物件，连接到物主人。”

凡间修士可不可以他不知道，反正林权真是能够做到的，刚好自己受了这老者一拜，他所求也并非什么难事。

林权真应允道：“最好是年纪稍近些的衣裳。”

一听到他真的可以帮忙打听到儿子的下落，老头丢下碗筷就朝着里屋走去，在一个硕大的柜子里掏出放置在最上层的衣衫，喜笑颜开道：“这是我家小子四年前的衣裳，道长看看行不行？”

林权真接过一件短袄，右手轻轻放在正中，缓慢地闭上双眼，以短袄作为媒介，将自己与那人记忆相连。

他的眼前逐渐开阔，黄沙入眼仅仅一瞬画面便天旋地转……

林权真抽回右手，面露难色道：“在下才疏学浅，抱歉。”

老头长长叹了口气，苦笑道：“本就是我麻烦你，有啥好道歉的。

“我那儿子是个有主见的，他说他想当大将军，保护他老子，保护他儿子，自己累一点，自己的儿子就有太平日子。

“以前这个山沟里，谁不羡慕我有这么一个顶天立地的好儿子？后来这里发了灾，多数人也就搬到别的地方，老头子我不敢搬，要是有一天我儿子回来找不到家了可咋办？”

林权真沉默不语，看着老者失落的神情，他不由地有些难过，“其实……”

“道长！”钱如雪看到他踌躇不语的摸样，显然明白，连忙摇头看向他道。

随即又向老者说道：“您儿子这么顶天立地，他会回家的。”

老头破涕为笑道：“嗯！一年前他还给我托梦呢，臭小子说自己好几天没吃过荤腥，想吃家里的腌肉了，我这不是急匆匆地去附近的镇上买了头猪仔嘛，没准今年他就回来吃肉了，不知道他回来我还能认识不？”

林权真看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旧袄子，“您这里有笔墨吗？我虽不知您儿子何时归家，但……我看清了他的样子，在下能画出来。”

老头闻言，差点起身摔在地上，“有的！有的！”

他冲进里屋，一股脑地将大箱子里面的衣裳尽数翻出，从上到下衣服一件小过一件，最上层的看着短袄居然是里面还算新的，衣服最下面压着个小木盒，老头拿起小木盒顾不得穿鞋，赶忙踹起它就朝林权真跑去，“笔墨来了！笔墨来了！”

林权真瞥过老者没穿鞋的脚，接过笔从自己冠服外的纱衣上撕下一大片，在桌上腾出块小地方，随即闭眼回忆起那人的样貌。

粗细不一的线条漫步在薄纱上，少年身形逐渐勾勒完成，身长七尺，姿容英气焕发，左边脸上有一道旧疤，少年约摸有个十七八岁的样子，端坐在马背上，胄甲穿在身上显得有些笨重，画中之人神态坚韧，大有一副“不灭匈奴，何以为家”的气势。

他凭着记忆一刻不断地画完后才长舒一口气，“您收着，这轻纱是用特殊材质做的，可不腐不破。”

老头接过画仔细端详，这双眼睛跟他亡妻一模一样，臭小子离家的时候还没那么高，如今早已比他高出好大一截，还有脸上那道长疤也不知道疼不疼……

“好好好，”他吸了下鼻子，满目婆娑乱了眼前视线，继续道：“这轻纱一看就很贵重，老头子我还不起，但……我已经好久没见我家臭小子了，您有啥想要的都拿走吧，这恩情欠了便有愧！”

林权真沉默半晌才应道：“那就这个竹蜻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