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人间客2
尽做些别人看不懂的,也不能果腹的无用之物。
他也不驳斥众人,依旧在家里焚香燃茶,只是上门者一日少于一日,那块被他做流水的假山规模也越来越小,直至去年初春时节送走最后一位登门拜访的客人,他填了院中小溪。
这件事后一两日,他家中又来了位锦衣华服,肤如玉脂的官人,据说是皇城那边来的贵人,来这儿便是为了接他回去。
那日许多围在他院外的人都听见里面二人的吵架声,“不必再来,这浑水我不想去,那位也断断容不下我!”
“兄长何故冥顽不灵?君上看重你,即便你在皇城里如此犯上,也并未杀你,更加未曾怪罪我们家,兄长当真不回?”
“他的居心有违人伦道义,在此人之下共事,与乱臣贼子何异?你想做的你就去做,但我绝对不会去!”
院外众人听到里屋传来一阵轰鸣声,想来应是那人时常抚的琴被砸碎了……
几日后,有个小毛贼到他家里偷窃,刚踏进厅门便看见梁上有个爬满蛆虫的死人,大致死了有一段日子,加上初春逢暖尸体已开始溃烂,体内积压的内脏从肚子上爆开,有些溅在墙上,有些跌落在地砸得稀碎……
那毛贼哪里见过这场面,吓得六神无主,乱滚乱爬,还不停大叫着“死人了”,把全村人都吵醒,这才知道那人死了!
林权真疑惑道:“也就是说,不知道他为什么死?”
二人纷纷点头道:“对对对!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死的,您可听出什么不妥之处?”
那人发现时还在梁上,如若自杀多半不会化为厉鬼,此刻应在冥府入轮回,但……如果是有人将他杀死后,再挂上去就属横死。
林权真不便妄下决断,这间冷清的院子也太过干净,一年多居然没有一点灰尘蛛网,他问道:“这里……有人清扫?”
二人顺着林权真所指的方向望去,惊恐道:“这……这里就是那个人的院子……他在这里哪有什么亲人!鬼!鬼来了!他索命来了!”
原本还有说有笑的二人一下子变了脸,跌坐在地,双手抱着脑袋极其痛苦。
他见二人并未被什么东西缠住,平静立在原地看向前面走来的妇人,观此人衣着举止便可知道她应是这次的委托人。
魏夫人看见他时,那颗躁动的心怎么都压不住,这穷乡僻壤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清冷贵气的男人,皱皱巴巴的脸上终是多了几分殷红,她清了清嗓子,想让他听上去妩媚点,奈何发出的却是和脸上褶子一样难堪的声音,“啊,公子!听人来说您是为除祟来的,还请到奴家寒舍喝杯热茶!”
林权真在她走过来时就看见这位魏妇人周身黑气缠绕,尤其时双手和小腹上几乎难以看到肤色,他平静道:“嗯,夫人带路。”
魏夫人见他答应地如此爽快,很是欣喜地走在前头带路,每一步扭扭捏捏,她恨不得年轻个二十岁,定是身姿摇曳,众生倾倒,定是级配他的!
林权真见她走路摇摇晃晃,时不时还朝自己看看,好心道:“魏夫人可是有难以言说的病症?在下也会几下正骨术,夫人可要试试?”
魏夫人羞怯半分道:“公子是要摸奴家?奴家愿意!”
“得罪!”
他手上出了三分力,在她的半腰、肩胛骨处游走发力,“咔嚓!”一声,她被痛得面目全非,再无半分林权真抚上肌肤的臆想,吃痛道:“停!快停!!!”
魏夫人叫痛时,林权真就听见一阵突兀的笑声,那是一段极具嘲讽意味的声音,他收回手,“现下应该好多了。”
她挂不住脸面,再无前面的柔媚,这种不懂风情的男人长得好看有什么用!
魏夫人摆摆手,不耐烦道:“快走吧,喝了茶就滚。”
他闻声道:“嗯。”
林权真只觉这种直来直去的对话简直好极了,倒是不用费力一会儿怎么出来,这个魏夫人身上的黑气乱窜,本来手上那团被他刚刚这么一弄,现在正聚集在眼球上,凡人看不见,但作为神官的林权真能看见。
他从怀里摸出半捧朱砂,握在手里看准时机朝她脸上抛去,眼球上那团黑气顷刻散去,发出一阵只有他能听见的哀嚎。
它们质问着他,“这个人该死!该死!!该死!!!你为什么要护着她!?”
林权真回道:“你们非是厉鬼,游历人间的非妖非人非鬼之物,不入六道,是胎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