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鹤

……

景华宫。

“皇上，娘娘——”

“皇上，成德公公求见。” 大宫女浅云低着头上前通传。

床榻上，韩玉明扶着刚被唤醒的人坐起身，闻言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

皇帝吩咐：“让他进来。”

“是。”

宫人重新掌灯，韩玉明寻了件外衣披在皇帝身上，门外，一名内侍小跑着进来，弯腰行礼道：“老奴见过皇上、娘娘，这深更半夜地来打扰，还望皇上、娘娘恕罪。”

韩玉明便朝他宽和一笑，皇帝摆了摆手，面色有些疲惫：“说吧，何事。”

成德再次弯了弯腰，道：“回皇上，是御听司的宋大人有消息了。”

话落，半阖着眼的人一下子便睁开了眸子：“当真？”

“是。”成德道，“御听司的副使，前几日带着人在泯山把人从雪堆里找了出来，听说此次宋大人受了不小的伤，一行人赶路赶得匆忙……眼下已是到了永京城外了。”

皇帝面上终于露出喜色：“好！如此甚好，过了这么多日，总算有消息了。”

停顿了一下，他突然又问：“那璟王呢，他可找到了？”

成德心底微惊，低着头：“还不曾找到……但璟王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也很快便会有消息了，还请皇上千万放宽心。”

皇帝微默，终于还是慢慢点头，揉了揉眉心，道：“让人去打开城门，把宋怀放进来吧。”

“是。”成德小心地退了出去。

房内，韩玉明靠上前，素手轻轻搭在了皇帝头上，缓慢地按压着。

床边坐着的人闭上眼，良久，轻声开口：“这个儿子，朕一向关心的少，如今方才崭露头角，就遇到此等灾祸，朕这心里，终究是有愧啊。”

韩玉明笑了笑，柔声道：“皇上仁爱，是天下人的君父，每日要为天下的百姓操劳，分给自己孩子的爱，自然就难免少些，但皇上的爱子之心，却是从不比世间的其他父亲少，璟儿这孩子懂事，定也明白皇上的苦心。”

“况且，为君为父分忧，是人臣的本分，皇上切莫自责。”

皇帝叹气：“若璟王当真命中有此一劫，朕作为一个父亲，除了痛心，亦无其他办法。”

“但朕作为一个皇帝，却不能不考虑江山后继。”皇帝慢慢睁开眼，“明儿，若是璟王最后回不来，朕想，便立康儿为太子吧。”

身后的女子手上力道不变，闻言神情柔和地开口：“事情还未成定局，皇上切勿太过担忧，储君关乎未来的国运，草率不得。”

“臣妾以为，适才成德公公说得对，璟儿这孩子吉人自有天相，定能早日归来，不会辜负皇上期望，至于康儿，臣妾只盼他平安康健，便已足够了。”

皇帝转过身，拉住她的手握在掌心，无奈叹道：“你啊，到底还是慈母心肠。”

韩玉明只垂眸笑了笑，并不言语。

翌日，皇帝一大早便召了宋怀入宫，细问泯州事宜，一直到申时方才结束。

出宫后，宋怀立刻就去了京中的闲鹤园。

“郡主。”

阁楼上，姜泠一身素衣站在栏杆边，闻声回过头，颔首道：“宋大人。”

晌午时，宋怀派人给她递了消息，邀她来闲鹤园叙话。

过了这么些时日，泯州的事情也基本结束，姜泠的行动渐渐自由了许多，不必再日日拘于侯府。

宋怀道：“在宫里耽搁了些时辰，让郡主等久了。”

姜泠含笑摇头：“无妨，此处风景绝佳，待着也颇有意趣。”

刚说完，便见面前正走过来的人面色突然变了变，随即竟是脚下一绊，直直地就要朝她倒过来。

姜泠怔楞，下意识伸手，对方便跌进了她怀里，远远看去，两人几乎是抱在了一起。

“宋大人……”姜泠扶着他的手臂。

宋怀脸色有些发白，皱着眉慢慢站起身：“抱歉，是臣唐突了。”

姜泠看着他隐忍的模样，忍不住蹙眉道：“你怎么了？可是……宫里出了什么事？”

宋怀摇头：“并非，只是进宫时为了方便些，在身上多加了几道伤。”

姜泠一顿，瞬间便知晓了他此举是何用意。

赵璟生死不明，皇帝心中定然不是滋味，宋怀此时回去，无疑是刺激皇帝，只有足够惨烈，才能减少帝王猜忌。

她抿了抿唇，想说什么，宋怀已经恢复了正常神色，站在她身旁笑问道：“等此番事了，郡主可有何打算？”

姜泠看着面前的人，想了想，慢慢开口：“之前为了出宫，我跟皇上求过一个去寺庙修行的恩典，不出意外，大概下个月，我便准备离开永京城了。”

“至于其他的，日后再慢慢打算。”她轻声道，“等宫里大家都渐渐忘了还有我个人，我再随便寻个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