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心
姜泠侧躺着,面朝向床内,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静谧的夜里,每一下都仿佛是落在了她心上。
似乎过了很久,对方终于停下了,姜泠甚至能感觉得到人就站在她的床榻边,不过一尺之隔,也或许更近。
她无声呼出一口气,极慢地,将被褥中的手探入枕下,一点一点握住了那里放着的一支金簪。
那是太后今日才赐下的。
背后微微一沉,似是有人轻轻坐下,姜泠没有犹豫,顷刻间反手将那金簪刺向了身后的黑影。
这一刺,她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扎破血肉的钝响声瞬间清晰地传入耳中。
待看清眼前的景象,姜泠怔了一瞬:“是你?”
“是啊。”坐着的人慢慢抬眼,低沉嗓音含着笑,“是我。”
月光下,面色白皙的清俊公子,徒手挡住了少女刺出的锋利金簪,有粘稠的液体顺着他指尖滴落。
姜泠倏地松开手,那液体甚至也沾染到了她的掌心,温热的,粘稠的,叫人不适的,血。
“……抱歉,璟王殿下,我不知是你。”姜泠轻声,目光落在他那只扎着金簪的手上,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
他明明可以避开的。
赵璟无谓地笑了笑,掏出帕子随意擦了擦右手,再系上一个结:“无妨,只是小伤而已。”
说着,伸出另一只未受伤的手,轻抚过她发丝,似惋惜般:“泠儿果真变了,从前那样温柔的小姑娘,如今也学会伸爪子了。”
姜泠强忍住把人掀开的冲动,她不喜欢这个形容,仿佛她是什么逗趣的玩意儿一般。
“王爷。”姜泠避开他的目光,“您这个时辰过来,也不差人通传一声,不知是有何要事?”
她问的已是极体面了,一个已经成婚的皇子,深夜入尚未出阁女子的寝室,这甚至不是无礼,根本就是荒谬。
赵璟却仿佛无所顾忌,仍旧淡淡笑着:“这么晚了,我自然不会再拿什么要紧事来打扰泠儿,我过来,只是多日不见,有些想看看你罢了。”
……
他疯了。
这是姜泠唯一的想法,她皱眉看着面前的人,似是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丝丝的破绽,可是没有。
“泠儿。”赵璟凑近了些,“不必担心,我来时避开了宫人,并未叫任何人瞧见。”
“王爷,这是容德宫!”姜泠压低了声音,警告般提醒他。
太后的住处,他竟也敢这般乱来?还说什么不会被人瞧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赵璟是何时变得这般胆大妄为的?
姜泠攥紧手指,只觉得不可理喻。
即便是在梦中,他也是在成为皇帝之后,行事才逐渐开始随心所欲,可现在的赵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皇子……他怎么敢?
“泠儿。”赵璟开口,低沉嗓音打断了姜泠脑中纷乱的思绪。
“我说过了,不会有人知道,不必担心。”赵璟弯了下眉眼,嘴角的笑却是讳莫如深。
姜泠只觉得一股凉意爬上后背——他太自信了。
从眼神到语气,都透着一种笃定,姜泠顷刻间便明白过来,这仍旧是她熟悉的那个赵璟。
冷漠,心狠,而缜密。
可给他底气的……到底是什么?
“泠儿。”
身旁的人忽然搭上她手臂,带着温热的指尖,隔着单薄的寝衣清晰地传递到了她身上。
“我知你有太多顾虑,林妙芙的事,是我处理不周,但这种意外绝不会再有第二次。”赵璟看着她,“泠儿,你可以相信我,我从未想过骗你。”
他语气万般郑重:“我八岁那年就认识了你,你是这座皇宫唯一给过我欢喜的人,我已经不能接受没有你的人生了,你明白吗,姜泠?”
姜泠。
她因这一声而猛地震颤了一下心脏,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真的看到了赵璟那可怜的真心。
“……好。”
她动了动唇瓣,终是应:“我明白了。”
“那你是答应我了,不再与我置气,还愿同从前那般待我,对吗?”赵璟迫不及待地想要确定。
姜泠轻轻一笑:“对。”
话音方落,她便被人扯入怀中,跌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赵璟沉闷嗓音响在她耳畔:“泠儿,谢谢你,谢谢你还愿给我机会。”
姜泠身体僵硬了一瞬,旋即面无表情地垂下眸去。
若没猜错,赵璟与太后,多半已经达成某种协议了,所以赵璟才能在这容德宫出入无阻……她需要知道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纵然,她甚至已经不想再从赵璟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每一声泠儿,都仿佛是要将她拖回那些暗无天日的故事里,就像一场化不开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