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起
颤,她颓然地抬起头来,满朝哗然。容华惶恐不安地看着自己父皇脸上青白变换,他紧握住龙纹云卉的扶手, 手也随着皮肤下筋脉的突起而微微发颤。
那厌赤使臣夸张地瞪起眼睛:“莫非……她真的是容华公主?陛下唯一的嫡公主?”语气的重点落在了后半句。见无人回应,他当即以一种极为谦卑的姿势向容华跪倒,掌心贴地:“臣叩见未来的太子妃娘娘!求未来的太子妃娘娘恕臣无礼之罪!”
容华双眼通红地盯着他,只觉得血气向上翻涌,恨不得一巴掌把他扇死。
这戏剧性的一出,把众人都看愣了。
可他此举又十分的合乎情理。因为就在昨日的宫宴上,陛下已应允将嫡女嫁给厌赤太子。任何人此时都会理所应当地认为容华便是要嫁给厌赤太子的嫡女。
“江福!”皇帝一声怒斥,打破了这闹剧,“把容华公主带回宫中,严加看管,没有朕的口谕,谁都不准探望!”
被唤到名字的禁军统领刚才还在看戏,不由得吓了个激灵,忙不迭地领命。
“朕之后再治你的罪!”
一股寒意从江福脚底板升起。
江福此刻心里不禁用最脏的字儿骂了那惺惺作态的厌赤羔子,走到容华身前,将她扶起。
“冒犯了,公主。”他在容华耳边低声道,正欲帮容华将缚住手腕的绳索切断。却见容华微微摇头,紧接着双手轻轻一挣,那绳索便神奇地滑落了。
早年她在渭水阁中最擅长的就是逃脱术,专攻绳结技巧。要不是一直在那厮眼皮子底下,没有机会逃跑,她早就挣开束缚了。
那厌赤使臣正微笑着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狡诈的光芒。
在宫中翘首以盼的巧嬷嬷和虹影看见容华皆是又惊又喜,打昨儿晚上发现容华不见,她们便一夜未眠寻了整个皇宫。正琢磨着上报陛下,没想到人便回来了。
只是……
“公主怎成了这般模样?去哪儿了,也不知会我们一声?害我们担惊受怕了一整夜。江大人怎么也在……”连珠炮似的提问让容华脑壳生疼。不知从哪儿开始回答,说她特意支开所有人同范敬私奔?再说她被一个妖孽般的厌赤人绑成粽子一样给扔到御龙门前?还是说她在朝堂上让皇帝和大熵丢尽了脸面?
容华将大半个身体的重量倚在虹影身上,只是喉咙嘶哑地吐出四个字:“烧水,洗澡。”
“卑职先行退下了。”江福恭敬地行了个礼。
“且慢。”容华拦住他,叫巧嬷嬷将皇祖母赏赐给她作防身之用的雁翎刀拿出来。这雁翎刀本是镇守边关的贺尚大将军向皇祖母进献之物,作观赏之用缩减了大小,仅一尺左右,刀身由一块精钢打造,流水暗纹泛着银光,锋利无比,刀柄镶嵌了枚乌兰花绿松子石,配着赤金累丝镶嵌珠石的刀鞘。在容华赴渭水阁学习时祖母送她作了防身用。
江福小心地抽出刀身,细细观摩,难掩喜爱之情,由衷赞叹道:“我有雁翎刀,寒光耀冰雪。好刀,好刀。”
她只会些三脚猫功夫,这把刀给她也是放在柜子里吃灰罢了。现在她把这把刀赠给江福:“是本宫的任性妄为让父皇迁怒于江统领,江统领受委屈了。”
江福连连推却:“本就是卑职护卫中宫不力。”
“牵连于你并非本宫本意。这虽然并不能抵消你受的连累,但也是本宫的一番心意。你就收下罢。”
江福犹豫片刻还是接受了,他负责保卫宫廷,虽平日里油水颇丰,但多是些金银财宝,极少有这种稀罕物件。他郑重地向容华道过谢,末了还别具深意地说了句:“殿下,保重。他日若是有什么卑职帮得上忙的,但说无妨。卑职定会鼎力相助。”
江福离开后,虹影为她倒好了洗澡水,里面特意放了安神的药包。氤氲的水气中,容华挨个数着药名“合欢皮、丹参、羌活、赤芍……”,身子一点点下沉,直至没过头顶。
她缓缓睁开眼,头顶上方的水面中赫然出现那厌赤人的脸,乌黑而柔顺的秀发飘散着,眼眸如深渊般深邃,红唇如樱,慢慢张开,忽然变成血盆大口……
她猛地从水中钻出,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余下的时间好像一如往常,虹影叽叽喳喳,巧嬷嬷唠叨不停,平静之下却又潜藏着一丝不祥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