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魅
范敬蹲下身,轻轻拥她入怀:“容华,不要怕,万事有我。”他像哄孩子似的哄着她。
她抓住范敬的袖子:“阿敬,我不要去厌赤。我不要孤单一个人。”
范敬满眼疼惜,凝视着她半晌,似乎下定某种决心:“容华,我们一起离开。到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我在太后榻前发过誓,要娶你为妻,护你一世周全。等这场风波停息我们再回来,你是陛下的女儿,我是皇亲国戚,顶多小惩大诫罢了。”
容华仍有些犹疑:“可这样阿璧她……”便会代她和亲。
“人各有命,不是她就是你,你不是一直厌恶她,何必舍命救她。”那声音似是蛊惑。
容华想起丧礼那晚师父也是想要带她走的,她却遗憾错过。此刻她也下定决心:“阿敬,我跟你走。”容华回忆起儿时范敬偷偷将自己藏在马车里,潜入市井玩耍,结果挨了尚书令好重一顿板子。
“容华,你务必收要紧口风,不能走漏半点风声,巧嬷嬷虹影皆不可说,哪怕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也都不能掺和进来。有半点差池我们都可能失败。等我安排好一切。”
容华重重点了点头。
范敬打小便在宫中自由出入,熟悉宫中地形,他很快就制订了周密的逃跑计划。三日后,陛下将设宴款待厌赤使臣,届时他找借口提前离场,趁夜色带容华逃走,到时候容华换上他提前准备好的小厮衣物。他会将马车停在东华门,他们踩着东华门换岗的时间,趁防备松懈混出去。他已经找工匠改装过马车,将原本马车上的座位改成中空的暗格,她藏进那暗格之中,躲开第二道查验,再连夜出城。他有御赐的令牌,即便宵禁也能通过城防查验。他在书院中曾结识一位好友,是东阳地带的富户,他们一路往东,去投奔那位好友。
计划实施前一日,终究是对阿璧心有不忍,容华不愿背负误她终生的罪孽,她取下颈间系的玉葫芦,倒出一粒红色药丸,置入锦盒。叫虹影将锦盒和一些银钱交给刚结束探亲的阿璧奶娘,嘱咐她说成自民间寻得的奇物,能使人脉息暂止,造成假死之象,转交给阿璧。
那夜她跪在皇祖母牌位前,祈求原谅。自远处传来高亢婉转的笙箫之乐,宫宴开始了,容华不由得紧张起来。虹影老早就跑去看热闹了,巧嬷嬷则因食用了碗鸡蛋醪糟汤不断跑茅房,她早前偷偷在那碗汤里加了麻仁磨成的粉末。其他几个宫婢也被她支开去为皇祖母抄写经幡。
今夜的风有些大,窗户微启,发出阵阵沙沙声,她从未觉得时间经过得如此漫长。掐算好时间,她换上范敬带来的小厮衣物。又过了很久,终于门被扣响,共响了三下,间隔两短一长。她心跳加快许多,打开门。与范敬对视一眼,便匆匆离开。容华低头跟在范敬身后三步的距离,路上遇到许多宫女太监同范敬行礼,无人察觉到她的异常。
最难过的一关便是通过东华门的防守,可等容华提着一口气来到东华门,却意外发现看守宫门的几个禁军竟然都醉倒了,四仰八叉地呼呼大睡。眼看换班的人慢慢接近,范敬连忙护着容华登上马车,等候已久的马夫毫不迟疑地驱赶马车快速前行。
范家的马车车身宽敞宏大,底下的暗格足以容纳微微蜷曲身体的容华,范敬还极为贴心地在暗格上垫了一层柔软的绒毯。守卫第二道宫防的禁军地位要略低于里面的,因此对范敬也极为尊敬,只掀了帘子,恭敬地行了个礼,便放行了。
马车一刻不停,从平坦大道到崎岖土路,容华窝在暗格中只觉得颠得五脏六腑快要移位。今夜的一切都太过顺利,顺利到她甚至觉得是皇祖母在天之灵在保佑他们。
良久,马车终于停了,范敬敲了敲暗格的门。容华便自里边推开挡板,钻了出来。
“这辆马车太过招摇,我们换另一辆。”范敬先行跳下马车,随后扶着容华跃下。容华这才惊觉他们已经逃到城郊的树林之中。
由于颠簸得厉害,容华喉头一紧,捂着嘴跑到远处俯身吐了起来。头顶忽然多了方帕子,是范敬递来的。他心疼地为她擦去嘴边污秽。
“要不要暂时休息一会儿?”
容华青着脸,坚定地摇头。就在范敬扶她上马时,却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他们不约而同向后望去,目光尽头出现一人一马,那马膘肥体壮,肌肉结实,毛色如烈焰中的炽红,闪耀着金色的光芒。那男子的面容则隐没在摇曳树影之中。
“哪里来的贼人,自大熵宫中潜逃至此。” 那声音如同寒夜中的冷月,散发着一股独特的凉意。
虽不知对方是何许人也,但他们也能判断对方来者不善。
范敬目光陡然变得狠厉,他迅速将容华抱上马车:“容华,快跑!不要回头!”
容华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还是咬牙拔下束发的银簪,狠狠扎向马屁股。那马儿受了惊,登时疯狂地向前冲去。容华直接被这股力道拖入车厢中,后背狠狠撞到车厢壁板上。
风声呼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