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也许是因为叶美娟代替自己跟亲妈回城了，心里的大石头暂时放下了。这几天叶轻舟的梦从回城——医院的轮回中解脱了出来，场景变成了她上辈子没见过的车祸现场。

——雾气笼罩着黑乎乎的乡间小路，朦胧中勉强能看见一辆被撞错位的旧自行车，和两个躺倒在地上模糊的身影……是她的爸妈！叶轻舟痛彻心扉！撕心裂肺的哭嚎！

这天夜里，叶江屿是被隔壁妹妹的哭嚎声惊醒的。他坐起来，侧耳细听，往日轻轻的啜泣今天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嚎哭，只是因为人还没醒，哭声不算特别大又似是被压抑的变了调，但是带着让人心颤的伤心欲绝。

他赶紧敲了敲墙壁，对面没有反应，于是他来到轻舟的门外，稍微用力的敲了几下门，屋里的哭声终于停了下来。

“轻舟，醒了吗？”叶江屿怕吓到她，轻声又温柔地问。

屋里的叶轻舟已经睁开了迷蒙的眼睛，望着窗帘上月光从缝隙照进来的一条窄窄的影子，觉得浑身都僵硬着。

她带着哭腔说：“哥，我害怕！”声音小小的近乎气声，但是叶江屿听到了。

他有点急了，推了一下门，没推开。他急道：“哥在呢，不怕！你做什么梦了，能跟我说说吗？”

叶轻舟听见哥哥推了一下门，门栓插着呢，现在她已经从不能说、不能动的噩梦状态脱离了，虽然身体还在抖，但是总算能动了。

她跌跌撞撞的下地，双脚踩上微凉的夯土地面，感觉更清醒了一些，索性不穿鞋，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门终于开了，叶江屿进屋先伸手拉亮了灯，屋子里立刻亮起了暖黄的灯光。

只见妹妹满头大汗，漆黑的头发胡乱的黏在耳边脸颊，大眼睛里还残留着没有褪去的恐惧。

低头见她居然光脚站在地上，叶江屿赶紧让她先上炕，然后拿起脸盆架上的一条蓝色的毛巾给她擦了脚底。又拿起另一条白色的毛巾帮她擦了额头的汗。

轻舟呆呆的看着哥哥的动作，没想到他居然能精准的区分自己擦脸和擦脚的毛巾，他是怎么知道的？自己就从来没注意他用哪一条毛巾擦脸。

思想这么一溜号，那点残余的害怕也就散了大半。

叶江屿站在炕沿边问：“好点了么？”

轻舟点头，“嗯，已经醒过来了。”

“你最近几乎天天做噩梦，为什么？你有什么心事吗？”他终于还是问了。

轻舟拿出早就想好的说辞搪塞他，说道：“就是叶美娟那个事儿闹的，我不想走，不管我亲爹亲妈是谁，是干什么的，我都不想走，我害怕。”

叶江屿皱眉看着她，沉声说：“不想走就不走，你都这么大了，自己不想走他们还能生抢不成！怕什么呢？”

轻舟抬眼看他，心想，到了那天还真没准儿要生抢呢。

嘴上却说：“不知道，反正就是害怕，所以就总做噩梦。”

“梦见什么了？”这是叶江屿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了。

轻舟转头看窗外，屋里开了灯，窗帘的缝隙里只能看见玻璃窗的反光，她悠悠地轻声说道：“梦见我跟着他们走了，然后就死在了外面，再也没回来……”

“胡说什么呢！我看你就是太闲了！整天胡思乱想一些有的没的，从今天开始，每天睡觉前做十道数学题，保证你再也不做噩梦。”叶江屿说的有点着急，声音很大，有点激动，还很生气。

其实他自己感觉更多的是害怕，她那句“死在了外面”，听得他心脏猛地一揪，让他觉得慌的不行，甚至有点喘不上气。

叶轻舟瞪大了眼睛，吃惊地问道：“十道数学题！凭什么啊？我又不参加高考，我不做！”

“呵，凭这十道题能治你的噩梦。我现在写给你，你做完了才能睡觉。”叶江屿说着开始在轻舟书包里翻找纸和笔。

叶轻舟从小数学就不好，非常不好。她设想了一下每天晚上做十道数学题的场景，立刻觉得醒着都堪比做噩梦。

于是赶紧投降，“哥、哥，今天别做了~~这都半夜了。再说我今天的噩梦都做完了还做什么题啊？我保证不会再做噩梦了，你就饶了我吧。”

叶江屿瞥了一眼妹妹，只见她此刻大眼睛亮晶晶，一脸拒绝和讨好，满满的求生欲，哪里还有刚刚的可怜样？果然因为十道数学题又恢复了平日里的生动模样。

他不禁挑眉，带着几分坏笑问道：“真的不用做了？”

轻舟赶紧摇头：“不用了不用了，‘数学题’这三个字就是我的噩梦，啥噩梦都干不过它！还是我哥厉害，你要早提它我这噩梦早就给吓跑了。”

最后叶轻舟点头哈腰的把哥哥送出门外，躺在炕上还对“数学题”三个字心有余悸。

却听见哥哥站在门外说：“轻舟，再做噩梦就喊我，什么噩梦都不要怕，数学题我也都会做。总之你记着凡事有我呢！”

轻舟立刻蹬鼻子上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