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地球的背面⑧ -
家成两面包夹之势的她了。
想到这里照朝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弯曲了一下手指轻轻做了个攥起来的动作。最后一次的中央球场,最后一次的内场媒体席,那是去年的春高,是败给井闼山学院之后的季军决定战,明明是胜利,她却哭得比任何人、比山口这个主将、比感情和眼泪都丰富得不行的仁花都凶——
就像小时候黄金周在即的日子什么也没心思做,任何事情都可以等到收假回来之后再说一样。从她回到学校,整整半年,最后半年,“等到春高结束之后我们要如何如何”几乎已经成了每个人的口头禅,每个人都积累了好多好多要做的事,甚至包括月岛的“等到春高结束我一定要把你们俩打一顿”,收获了影山的一个比白眼还要鄙视的瞪视,又被日向大笑着一胳膊肘顶在肚子上。
直到终场标志着最后一场胜利的哨声响起,宣告着这一年的春天,属于他们15届最后的春天,终于到此为止。横亘在面前的春高突然像是被撞破的屏障,如蒙太奇镜头一般从身侧褪去,在照朝被泪水模糊了的视野里,仿佛一直沉默在迷雾中、拒绝彰显存在感的未来在眼前骤然清晰起来,再没什么可以阻挡得住每个人踏上前路的脚步。
毕业之后的这一年多以来照朝有很多事情要做,有学校的也有自己的;而内场的拍摄位什么的属于专业媒体,对她来说没有时间,没有机会,也没有可能。唯一一次稍微近一点的是在施怀登阿德勒的家属席,去年十一月影山的出道战,他拿了票给她,照朝坐在昼神队长的家人身边,手心冷得一阵阵出汗,甚至按在快门上都打滑。
比赛很顺利,全场的惊呼声属于影山飞雄,犹如一波一波涌起的海浪连绵不绝。而照朝的手也没出什么幺蛾子,再怎么打滑也端得稳相机,只是第二天在回神奈川等车的时候,在车站前的便利店摆出的报纸架子上,看到了自己被打上马赛克的脸。
刊登照片的是东Sports,传说中被民众吐槽“只有日期是真的”的、写作体育读作八卦的、以胡说八道著称还因为诽谤败诉过的媒体,但那一次是真的,就是赛后他们回公寓的路上。照片里的她挽着影山的手臂,就算被蒙上了厚厚的马赛克,仍然遮不住嘴角扬起的笑容;而露了脸的影山扭头望着她,跟她十指相扣,最发自真心微笑的一瞬间被定格下来,看得照朝竟然移不开眼睛。
那是影山要低头吻她的前一秒。不愧是专门拍八卦的报纸,捕捉拍摄对象情绪的能力就是强,照朝有点奇怪自己想到的是这个,在报刊架前面站了好一会儿,掏钱把那张报纸买了下来。
包括这大半年多来逐渐被越来越多人认可的“帅哥二传”这个词,也是在那张报纸上第一次看到的。至于事后,施怀登阿德勒队里怎么声明怎么处理怎么严正宣布还是未成年人云云不提,照朝自己接下来的一整个赛季,再也没有去过AD队的家属席。
……
“来,请。”折腾了一溜十三招、脑海里也天马行空了一番的照朝终于坐下来,马上就有花花绿绿包装的塑料瓶伸到面前,是沉默了半天仿佛毫无存在感的及川递水给她,眉眼带笑,“真是可怕的集中力啊,天海小姐。”
喝水都喝不好、搞到呛了喷了犹如人肉喷淋装置什么的是小孩才会做——或者漫画里才出现的事,照朝必然不能干。她道了谢,淡定地拧开瓶盖吨吨两口,心想估计是刚才及川叫她她没听见、或者单纯就是感叹一下?都有可能,于是继续执行“坐等对方自己忍不住”策略,等着及川往下说。
结果这次及川却没上钩。他把喝了一半的瓶子放到手边搁杯子的地方,舒服地往后仰了仰,靠在椅背上,“哎呀——”
“集中力这方面,及川学长也很厉害啦。”照朝本来想随他去的,但聊天嘛,毕竟是得俩人有来有往才有意义,及川这人在这方面还是保持得很优秀的,她抿了抿嘴,用柔和一点的语气说,“一会儿比赛打起来,估计学长就顾不上我了,才是真的。”
像是被照朝说中了不想承认的某种隐秘心思,懒懒靠着椅背的及川坐直了,伸手点点她,笑得更加无奈却也更真心了一些,倒是也没再说什么。与此同时场馆里稍微骚动起来,照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端起相机调整角度,对准了红白配色的这一边运动员入口。
场馆里的喧哗声、欢呼声或者还有些别的什么,在这一刻是真的什么也听不见了。从长焦镜头里看过去,隔着一整个球场的入口仿佛近得就在眼前。镜头是她的眼睛,是她伸出去的手,代替无法直接碰触到的她凝望着,用目光去抚摸——照朝把焦点对在出入口靠前一丁点的位置,距离也拉得更近了一点。
……那扇门,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