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因
妖魔。
理清这些往事后,黎念渐渐回过味来:“所以你说,端王的‘偏待’成了不公。他放屈磊的父亲回乡,是有体恤之意在里面的,但也许是承受不起中伤,也许是不能容忍自己苟活……这种照顾,在他父亲那时便种下苦种,逼死他的父亲;而后又在成见的滋养下,于儿子身上开出恶果。可明明,明明……”
“黎念,”君原那句话显然不是她理解的意思,但池君原可以暂时抛下分歧,为她开解其他的困惑,“连年的动荡与兵戈,本就会在所有人心上撕开一道裂缝。你说寻着血味渗进那道窄缝的,会是人,还是鬼呢?”
答案显而易见。
——
残月自暗云后冒头,清辉平等地洒落人间。
那头刚刚语毕,这头的屈磊回忆完自己并不精彩的平生,心头的郁气愈积愈烈,直接把他逼得喷出一口血。
胡城尉一直用余光观察着这边的动向,故而反应得最快。他大步赶回屈磊身边,仗着经验上手点穴,又扒开屈磊的嘴查看。葛家侄子看着胡城尉的动作,这才反应过来:“他、他是要咬舌自尽吗?”
慢胡城尉几步的谢枕安拨开众人,半跪着搭上屈磊的脉,片刻后眉头一皱:“他自己也中毒了。”
“怎么回事?”黎念震惊地站起来,“屈磊不是下毒之人吗,怎么会……”
池君原淡定地说出论断:“或许是不小心,或许是为了秘密不泄露,或许是抱着同归于尽的死志。总之,屈磊自己也吃了有毒的饭菜,并且就没想着活下去。”
鹿斟听完君原的推测,面色骤变。他不可置信地推开身前的衙役和赤虹郎,想走过来说点什么,却突然猛咳起来,一咳便收不住,捂着嘴有些喘不过气。
胡城尉看得心中焦急,揪住屈磊的衣领喝问:“解药在哪里?”
屈磊视线有些模糊,听觉尚还完整。他对着胡城尉的方位大笑,露出几分带血的齿,那笑容毫无快意,反倒有些凄怆。
谢枕安突然有些了然:“屈磊,你也不知道这毒的解法,是吗?”
他话音一如往昔,平静耐心得如他与屈磊初见之时那般。却仿佛大雨兜头砸下,将屈磊浇了个清醒。
胡城尉从屈磊的沉默里得到答案,慢慢地、不甘心地松开了手,转为去扶鹿斟。屈磊一失去支点便无力地跌坐回地上,像病得没有骨头一般,难以支撑灵魂。
众人的背影里,死寂持续了好一阵,唯独谢枕安还盯着屈磊,眼神里没什么波澜。他看了一会,怀疑屈磊是不是昏厥过去时,屈磊垂下头,蜷缩着脖颈闷声问:“……谢先生,如果早知有今日……你还会,给我那碗热水吗?”
谢枕安不知该如何作答。
但屈磊也没有等。他平生第一次真心实意地笑了:“如果早知有今日——”他不敢看谢枕安,顾自喃喃道,“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该把你的脖子折断。”
这句话其实是很恶毒的。
不知道为什么,黎念却只感觉到巨大的绝望和悲伤如海潮一般向她涌来,猝不及防冲溃她的情绪。
于是池君原看屈磊被赤虹郎架走,兴致缺缺地扭头找黎念说话之时,见到的便是黎念唰地流下两行眼泪,止也止不住。
“别管我。”黎念完全顾不得擦。她红着眼,倔强地说,“我就是……见风泪。见风泪。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