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小叶回来了？”

“哎，杨大妈遛弯呢？”

“才吃了早饭，活动活动，消消食。”杨大妈长得富态，能说会道，笑眯眯应了，又指了指她手上，“拎这么多东西，沉不沉啊？”

姜叶笑着摇头，将一个红色礼盒递给杨大妈。

“这个给您。”

杨大妈接过礼盒，好奇不已：“是什么？”

“喜糖。”

“你这孩子，喜糖咱们不是都吃过了······”杨大妈边说边打开盒子，只见里头整整齐齐码着两排带洋文的巧克力，约莫有十多块的样子。

“哟！这，这挺贵的吧？这么好的东西，你拿回家给你爸妈吃吧，我就不要了。”

杨大妈说着把礼盒扣好，作势要还给姜叶。

“还有呢，这是特地给您的。”姜叶自然不会往回收，抬手推到她怀里。

“可是······”杨大妈有些挣扎。

巧克力在这会儿还是很稀罕的，尤其这种进口的，整个县城也就百货大楼有，卖的贵不说，数量还少，也没什么人舍得去买。

“您就放心拿着吧，没花钱，是安丰去省城出差时人家送的。”姜叶继续给她铺台阶，“说起来，您还是我和安丰的媒人呢，吃点巧克力算什么。”

“那我就不客气了！”这话一说，杨大妈心里便坦然了，将那盒巧克力抱在怀里，哈哈一笑，又往她身后张望一下，“小林呢？今儿回门，怎么就你自己回来了？”

姜叶低头抿唇一笑，面上是恰到好处的羞涩：“临出门时厂里来找，说是有台机器出了故障，只有他能修······”

杨大妈闻言，朝她眨眨眼，“怎么样，人家小林可是机械厂特地聘回来的高级工程师，厉害着呢！大妈没坑你吧？要不是厂里为了留住他，四处托人给他介绍对象，咱还没机会认识人家呢！不过也得是你，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段有身段，人又勤快能干······前头介绍多少个，小林都推了，一见你就答应了！”

姜叶不置可否，只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杨大妈见状，左右看看，凑近了低声劝道：“这人呐，没有十全十美的，大家伙儿谁不是将就着过的。小林的年纪比你是大了些，可条件在这摆着呢，而且年龄大的知道疼人，要不是他······”

只是话没说完，就被人打断，“小叶回来了！恭喜恭喜啊！”

姜叶顺着这大嗓门看过去，是巷子最里边的陈家大叔骑着自行车出来。

“谢谢陈叔。”

邻里邻居住了这么多年，难免因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拌嘴吵架，陈家和杨家就曾经因为盖房子的事闹过，到现在两家还不说话，因此陈大叔只招呼了姜叶一声就走了，路过两人时连车子都没下。

杨大妈朝着陈大叔远去的背影撇撇嘴，还想接着方才的话头说，却又被人打断。

这次是个年轻姑娘的声音。

“回来了怎么不进来，爸妈正等着呢。”

因为陈大叔那一嗓子，姜家也听见了，姜蕊被雷月香支出来叫人。

她心里不情愿，倚在门框上，不冷不热地道。

姜家的事，旁人不清楚，杨大妈却最知道，把话咽下，朝姜叶挤挤眼，揣着巧克力走了。

姜蕊见人走了，也甩手进了门。

八九点钟，是晨光正好的时候，阳光照在新漆的朱红大门上，切割出光明和阴影，空荡荡的门框中，有无数的细微烟尘在光束里飞舞。

姜叶静静站了一瞬，往那扇门走去。

-

“爸，我回来了。”

姜守山今天没去面馆，正端着一个搪瓷杯在院子里晒太阳，看见姜叶进来就反手掩上了门，皱眉道，“安丰呢？怎么没跟你一块回来？”

姜叶把大包小包的东西搁在石桌上，淡淡道：“他厂里有急事，走不开，我就自己回来了。”

姜守山很讲究老规矩，换句话说，是个封建又要面子的人，闻言将搪瓷杯重重的放到桌上，发出清脆刺耳的声音：“有什么天大的事，离了他林安丰机械厂还就不转了？！”

雷月香这才从旁边屋里出来，身上还围着围裙，两只手上都是白面，“你这人，闺女第一次回门，你嚷嚷什么，就不能好好说话？”

姜守山在家里看似强势，其实拿主意的都是雷月香，因此，虽然觉得这个女婿不拿自己当回事，也没有再说什么，只哼了声，就端着茶缸到一边去了。

“小叶，别跟你爸一般见识，他这人就是臭毛病多！”她比姜叶矮不少，面对面站着，还要仰头，“先喝口水歇歇，我这蒸包子呢，是你最喜欢的豆角猪肉馅！”

姜叶闻言，唇角一弯：她喜欢吃豆角猪肉馅，姜蕊喜欢吃洋葱猪肉馅，从姜蕊出生后，家里每次不论是包饺子、蒸包子还是烙馅饼，只要带馅，就一定是洋葱猪肉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