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尾巷的艾弗里
爱尔维洛走进蜘蛛尾巷的时候已经要傍晚了。英国中部的初冬不算太冷,上一任继父穿剩下的、肥大的冬装裹在小女孩身上就显得有点太厚了。
她提着装着两大盒邻居家给的意大利面的塑料袋,踮起脚开门——这样会让门轴摩擦的声音小很多。
室内一地狼籍。油腻腻的盘子、肉酱意大利面的残渣、刀子叉子被扔在沙发和餐桌上。电视还开着,播放的七点档节目还在插播着清洁剂广告。
爱尔维洛把一盒意大利面放在餐桌上、刀叉丢进水槽,绕开地上和沙发上狂野地散乱着的衣物,起身走上二楼。
“嘿,埃塞克斯,回家不知道要和妈妈打个招呼吗?”
身后的门开了,传来了鞋子与地面急切的摩擦声——看来这次的“朋友”很着急离开。
爱尔维洛沉默地继续走着,直到听到老旧的门轴发出了“当”的一声,她才站住脚步:
“饭我放在桌上了,下次不要再带乱七八糟的人回来,以及——我叫爱尔维洛。”
她看向卧室旁依靠着的女人,皱眉道。
“……shit”那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挠了挠头发,晃悠到餐桌边打开盒子,嘟囔了两句:“又是意大利面…”
爱尔维洛沉默地走上二楼。
这间房子安静了下来。
爱尔维洛的房间在二楼左手边,右手边是家里的杂物间。
她走进房间,锁上门,把那件肥大的棉服挂在衣帽架上,从左衣袋掏出了史密斯夫人临走塞给她的小玩意们:几颗粘在糖纸上的苹果糖,一小点手油和一个橘子,放在简陋的床头柜上。
再从右口袋掏出两张面额不大的纸币——这是伊万斯夫人给的,她把它们小心地塞进床底木板的夹层里。
做完这一切,爱尔维洛终于松了口气,坐在自己的小床边,开始吃起今天的晚饭。
这是她在蜘蛛尾巷生活的第十年。
爱尔维洛父亲不详,母亲海伦是一个在曼达酒吧里卖唱的歌女。
据海伦酒后的胡话说,她曾是某个大家族旁系里,最小的小女儿。家里人都是疯子但富得流油。
可惜她十七岁那年与她的第一个男人坠入爱河——这让她的家人勃然大怒。
“那群疯子,他们不允许我和肖恩在一起,要把我赶出去。”
她咒骂道:“……那群脑子被鼻涕虫塞满的巨怪!他们居然真的那么干了!
就算我放弃了我的爱情、我的孩子、我的婚姻,苦苦哀求他们也不肯松口,连一纳特都没有给我!”
当时只有七岁的爱尔维洛只能躺着小床上默默地听着这个睡前故事,试图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但这并不妨碍她听懂海伦前半生的故事:
她是一个极度重视名声的、但并不太富有的家族的女儿。她不太受宠,却爱上一个配不上她的男人,甚至还有了孩子。
结局当然是海伦被重视门楣的家族除名,一个子也没有拿到。然后很自然地,等到那位男性和她的感情幻灭了,她被他用一笔不多的英镑打发了。
海伦狠下心来打了胎,乞求回家,但家族却认为堕胎的女儿会变成……哑炮?(爱尔维洛不确定是不是这个词)而拒绝了她。
走投无路的海伦,用那位肖恩先生给的分手费在蜘蛛尾巷买了所房子,卖唱挣钱,得过且过。
然后和某个帅气的男人风流一度,有了她。
爱尔维洛叹了口气,这天气坏的让她倒胃口。剩下一大半意大利面的盒子被盖上了,大概还可以再吃一天。
爱尔维洛继承了母亲的金发与那位不知名父亲的蓝眸。她并不和其他这个年纪的女孩一样生机勃勃,但她的眼神像湖泊一样沉静温和,金发柔顺灿烂。
“亲爱的,你就像个天使。”伊万斯夫人经常在爱尔维洛为她整理家务、送信跑腿后,一边多塞给她报酬,一边惋惜地抚摸她的鬓角:
“真是可怜的孩子……还没有燃气炉高的时候就要自己做饭了……过得多难啊。”
但是实际上,爱尔维洛做到那些并不算太难。
她有时会引发一些奇怪的现象:像是让柜顶上的碗碟飞到手上,让不属于这个季节的花朵反季盛开……爱尔维洛找不到这些事情发生的由头,也无意追寻。
但是无论如何,这是一件好事不是吗?刷洗碗碟变得容易多了,史密斯太太则会因为她的利落能干而惊喜并摸摸她的头。
爱尔维洛喜欢伊万斯家、史密斯家……一切在科克沃斯生活的友善的人们。当然,不包括她自己家。
楼下传来了海伦摔上卧室门的声音。
爱尔维洛吃完了晚饭,她不想留在家里,但外面天已经有点黑了。
于是她拿起一把小锤子,决定在春天来临前把被封死的窗户修整好——这房间的门也是她这么打开的。
爱尔维洛用锤子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