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环
这话一出,除开早就与陆闻砚达成默认共识的黎蔓,屋子里的其他人却是都惊了。陆闻砚在家中向来不争不抢,婚事以外日日都是“全凭长辈们辛苦操劳”,之前对家里的各种生意更是一概不上心,怎么今日倒主动发话了?
陆闻砚依旧不疾不徐地说,“书坊是咱们家的祖宗基业,这掌柜还是咱们的远房亲戚,他尚且如此,交给别人怕是……”说话的人顿了顿,言辞恳切,“但大哥大嫂常年在外,父亲筹谋全局已然分身乏术,母亲打点家中上上下下,还要管我们这些不省心的儿女也难免过于操劳。”
他稍稍转头,向黎蔓伸出手来,后者会意,微微低头垂眼将纤细柔夷落至男子的掌心,然后便被松松拢住。此情此景,落到别人眼里自然年轻小夫妻郎才女貌、感情甚笃。
陆闻墨坐在旁边怔愣片刻,呆头鹅好奇地悄悄打量兄嫂二人,心想,原来这就是人们口中的“成家立业了自然不比以往”?那确实不太一样。
“我不擅经商,但郡主近来一直在同母亲学管家看账,”他笑道,有理有据,“既是要交给自家人,我想不如就交给郡主?”
陆明德捻了下胡子,没有马上开口。
寻常人家一心谋生,女子出来经商不算什么稀罕事;高门侯爵里头的贵妇夫人们里有些倒可能会有所介意——会说两句出外抛头露面什么的,但瞧着二儿媳不言不语的意思,似乎对这不算在意;况且就陆家本身来说,家中世代经商的习惯便是女眷经商也并非没有先例。
陆闻砚显然也想到了,他与陆明德对视,“先不说先朝有女商人富甲一方,就是咱们陆家,当年先祖赴建州、衢州赈济灾民、设棚施粥,留在京城的先祖母挑起了家中重担,令儿孙都钦佩不已。”
王氏心中五味杂陈,但这些话倒也没什么可以反驳之处,身为婆婆教导儿媳看账管家算是情理之中,虽说她一度因为自身考量教得不算快,但在近两月的时光中王氏确实能感受到黎蔓在这方面的成长。
好半天王氏才犹豫着说,“只是郎中说郡主这身子需好生将养,”她顿了顿,,“打理商铺,多少会劳心费神。”
“若是能帮到家中,儿媳无妨的。”黎蔓另一只手攥着帕子笑了笑。
“我觉得可以哎,”陆闻墨突然插了嘴,“打理铺子又不是什么下田里去出力气操劳的活儿,二嫂嫂聪明,肯定是事半功倍的。”
黎蔓这才发觉自己那日教他竹筐捕雀鸟是个无心插柳柳成荫的举措,要不是觉得陆闻砚不会这么费心思,不知道的估计还以为陆闻砚和他弟弟提前串通好了。
陆闻砚佯装不满地松开黎蔓的手,转而用折扇轻轻敲了下陆闻墨的脑袋:“怎么你还想着要让你二嫂嫂去田里不曾?”
陆闻墨当即捂了下脑袋,不服气地嚷嚷:“二哥你为着护嫂嫂强词夺理!哪有这样的?”
兄弟俩闹了这么一出,在座的人撑不住都笑了起来。
黎蔓出身特殊,若是由她当了这陆家书坊的掌柜,传出去也是好名声……
陆明德思索再三,爽快拍板,“既是如此,便交由郡主,”他微微侧身看向自己的妻子,“只是可能辛苦你帮衬着些。”
王氏点头应下。
黎蔓站起朝上首的两人福身,“儿媳定然不辜负父亲、母亲所托。”
既是一家人凑在了一起,陆明德挥挥手,让大伙儿干脆都留下吃顿饭才回去。奶娘带着陆茵茵出来,六个人围着圆桌坐下。
米糕被手艺颇好的厨子反复折叠成花的样形,里面包含着腌制好的鹅肉,外面软糯内馅咸香;用上好的黄米蒸出饭来,再以细细的猪肉丝和鸡蛋覆盖其上,色彩分明,赏心悦目;庄子里前日才新捞出来的鲈鱼被快马加鞭地送到府上,切成薄薄的鱼片层层叠叠地摆好,入口鲜甜。
侍女一手撩着衣袖一手拎着酒壶给众人倒酒,色泽明亮透明的清酒缓缓倾泻到杯中,闻着便芳香纯正,酸、甜、苦、涩、辣俱全。“闻墨给他尝一点就行,别倒多了,”眼见着那侍女要走到黎蔓身侧,陆明德叮嘱完小儿子又关心起二儿媳,“郡主能喝得吗?”
黎蔓嘴角勾出细微的弧度,柔柔道,“有劳父亲挂念,”她伸手略略示意了一下自己面前的小小杯盏,“只稍微一两杯是无妨的,再多便不成了。”
黎蔓温和地说,“先父先母乃至两位兄长都是大碗喝酒之人,只是我自己体弱喝不了太多罢了,”待侍女给她倒完,黎蔓抚上杯盏,“家中的清酒绵柔爽口,燕北那边则以葡萄酒居多,尝着不如清酒精细,不过也别有一番风味。”
“武将家果然豪迈爽朗,”陆明德哈哈一笑,他这些年做生意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地方,“燕北附近的宁州盛产葡萄、伽师瓜,他们那儿的果酒都酿得很不错!”男人又感慨地说,“闻砚七八岁时我带他去过那儿一次,只是没走到燕北。”
陆闻砚七八岁的时候,黎蔓想了想,那两年的燕北还算平和,有商人跑去那一块儿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