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定
砚他们,更显得小题大做。
陆闻墨点点头算是理解了,越发觉得自己这二嫂嫂性子温和,不咋咋呼呼,他又想,原来我二哥喜欢的是这种性格。
幸而无人能听见他内心的思绪万千,若是叫当事人知道了,免不得因为惊讶从椅子上摔下来几个。
王氏垂着眼看不出心情,面上一派从容;黎蔓始终不言不语,至多因为先天体弱咳嗽两声;陆闻墨打定了看完这场闹剧的心思,坐在那儿哗哗地翻着账册。只余下掌柜和其女婿内心像揣了八百个炮仗,忐忑不安。
脚步声由远及近,白管事连同身后的人匆匆走进屋子,前者自觉退到一旁,后者走上前来眼睛都不敢乱瞟,闷头朝几人行礼问好。
王氏无心再多绕弯子,正襟危坐、开门见山道:“事情的来龙去脉白管事大概和你说了吧?你照实说就好。”
因着紧张,他说话都显得颤颤巍巍,牛大呼吸粗重,嗫嚅着:“掌柜……掌柜和他女婿……”
黎蔓温声道:“不着急,慢慢说就好。”
牛大浑身抖抖索索,低着头鼓足了勇气,头一次这么大声地说话:“他们,他们二人确有偷梁换柱、做假账贪墨的行径!”
“你血口喷人!”在铺子里一向以沉默示人的小丁此刻涨红了脸,忍不住一拍案几对着站在屋子正中央的人大声嚷嚷。坐在他身侧的掌柜则满是不可置信,脸色如同胡子一般变得苍白,他直觉女婿此刻如此呵斥不好,但又被牛大的反水行径给震住,一时半会儿竟也想不出什么有力的反驳之语。
“兹事体大,陆氏书坊是陆家的祖宗基业,”王氏的目光扫过下首的人,语气淡淡,“谁都不要妄言。”
黎蔓用巾帕掩面咳嗽几声,顺着她的话说,“母亲说的是,掌柜和账房,连着这伙计都要一五一十地说出实情,可不许有任何隐瞒之事,莫污人清白。”
掌柜年纪不下,此刻由小丁扶着站起,在心底不住地安慰自己:没关系,这牛大是新来的,他不知道……
然而被他腹诽之人的下一句话就打破了岳婿两人的所有幻想,只见那牛大忽而哐当跪下,俯首在地大声道:“小的所言句句属实!店里的账册他们备了两份,一份假账,就是今日送过来的这本交给老爷夫人过目,一份藏在店里后院,我也只远远瞥见过一回,似乎是锁在箱子里,那是店里每日买卖的真数儿。”
他猛地磕了两个头,“小的口中绝无半句假话!若是有假,任老爷夫人出发,若是有假……”情急之下他发起誓来,“便叫我牛大舌头生赖疮,变成绿豆眼的乌龟大王八掉到池子里去!”
“不用再跪了,”王氏心中有了几分计较,偏头递给白管事一个眼神,道,“叫上家丁去搜,看看是不是真有那么一个带锁的箱子。”
完了,都完了……
那掌柜猛地瘫倒在地,脸色很是灰白,此情此景,真相如何似乎已分外分明,他胸口因着气愤不住起伏,只死死地盯住黎蔓,嗓音变得嘶哑低沉,“是你……都是你……”
汪求石街中拦下马车被人喝退,出手阔绰、来路貌似清晰的外地商人,陆三少爷被透露所卖出的书册真正数量,最近两个月次数陡然增多的看账,眼前这般被主家怀疑的危急光景……种种源头,皆和这新嫁进来的乐安郡主逃不了干系!
都是因为她!
电光火石间掌柜的脑中忽然变得十分清明,他扭头去看为着表示谦恭而依旧跪着的牛大,再打量一眼那盏清丽的美人灯儿,只刹那间想通了大半关窍,伸直了手臂直直地指着黎蔓:“是……是你!”
黎蔓似是受惊地往后躲了躲。
“有劳掌柜把手放下。”陆闻砚落后于陆明德一个身位,小厮来福推着他的轮椅进了屋子,众人起身朝陆明德行礼问好,只掌柜呆在原地。
坐在轮椅上的翩翩公子面容不似往日温和,轮椅来至黎蔓身侧,他坐于其上,垂下眼平静地与那掌柜对视,语气似乎有些苦恼:“掌柜这般动怒,怕是会吓着我家郡主。”
陆明德坐到上首的另一个位置,王氏忙不迭把眼前之事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说清。前者还有什么不明白,当即摆摆手,说:“那咱们一块儿等着。”
棕色的木箱被沉默的家丁抬进屋子,机灵的白管事叫来陆家府上负责账册的人帮着查看。陆明德随手翻阅对比,言简意赅地敲定了结果:“你这掌柜不用做了,管事的带去报官。”
被家丁带走的两人一个面沉如水一个不住吵嚷,屋内的人却是顾不上他俩了。
陆明德陷入新的纠结,这陆氏书坊是祖宗基业,现在经由这么一遭贪墨,万不能再草草选个新掌柜了事,须得千挑万选个仔细的才好。
陆闻砚和黎蔓对视一眼。
陆闻砚笑着道:“父亲,不如就交给郡主打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