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敌
我也去过咱们家的书坊两次,只觉得客人们络绎不绝,掌柜和伙计都挺爽利,实在不错。”她弯起眼睛,“都说咱们家出的书好,说起来快到我大舅舅的生辰了,我想着花五百两银子在咱们家书坊挑些上好的给他和我两个表姐妹和几个表兄随贺礼一块儿捎到建州去。”
“既是自家还费什么银子,”王氏摆摆手,“你尽管在书坊里挑就是了。”
“这不成,肥水不流外人田,再者那书坊的掌柜和伙计也辛苦,就当打赏给他们上下跑腿也行。”黎蔓言辞恳切,有理有据。
王氏想了想答应下来,只嘱咐她若是不够便向管事的支银子。
说了半天话,黎蔓见王氏有些困乏,主动告退。
苏叶和秋月大抵是除黎蔓外最了解整个计划的人,两个婢女为此尽心尽力。此刻苏叶随侍黎蔓左右,她是个事事谨慎小心的性子:“郡主,这样子那掌柜就会放下心来中计么?”
“他既爱敛财,有一就有二,贪得无厌之人是不会轻易收手的,”黎蔓走进自己的小院,俯身随手捻着水缸里的一丛水芙蓉,“上次汪求石一事,陆氏书坊没受到任何处罚,我估计所谓查证也不过是走马观花。可那《居士集》又确实有问题,想来那掌柜为保住自己的位置没少费心打点。”
“我想他最近许是花了不少钱,现在又有一个这么好的贪钱的机会,他怎么会不心动呢?”
“一个初到京城,对这儿人生地不熟的外地商人,主动找上京城数一数二的铺子想要买书带回去,毕竟陆氏书坊名头这么响,慕名而来,这多正常。”
簇拥包裹着黄色花蕊的由白到粉的层层花瓣,碧绿的茎笔直挺立随着微风轻轻晃荡,散发出丝丝缕缕的淡淡香气。娇美的花朵被掩映在宽大的荷叶里,红绿交错,更觉鲜妍动人。
“那商人第一次来买走了些巾箱本,此物小巧便宜,受文人墨客喜爱,很适合售卖;第二次买走了些兵书和名家著作,说是他那边的大户人家酷爱诗书,而且周边的兵士和学子兴许会喜欢;第三次他来买一些经史子集和名贵字画,说是要带回去给自家人送礼。”
“他次次来,虽屡屡挑拣,但每每出手阔绰,还和你定了以后也会在你家买书。他外地口音,多次请教书坊相关,行径颇像是要开书坊的;再者一个外地商人,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诓骗他几次,纵使以后他发现不对,大多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黎蔓用指腹轻轻扫过荷叶,触手光滑微凉,“母亲信不信我和二郎的法子不重要,只要知道我们买了多少钱的书就好。”
“最重要的是,” 她直起身子,收回目光道, “他即将离开京城,只要他一走,又有谁会来追究这笔钱?”
“普通人家一年都见不着多少两银子,这个商人几次出手都大方,这一次更是直接拿出四百两,自己刚花了钱打通关系正是囊中羞涩的时候,”黎蔓笑了笑,口吻戏谑,“哎呀,这说着说着,就连我也要心动不已了。”
引蛇出洞,攻心为上。
她心情颇好,赏完水芙蓉尤嫌不足,索性走到廊檐下去逗那只已经被喂得圆滚滚的鹦哥儿。
给舒舒添了吃食和水,陆闻砚派小厮来福来传消息,说是陆闻墨又读了一点兵书,高兴地过来找两个人吃饭。
虽然你不见得是真心想习武,黎蔓对上小少年稚气未脱的脸庞心想,不过我今日心情不错:“既是如此,无论你习不习武,今日我先教三弟些虽然简单但有趣的。”
黎蔓叫人取来竹筐,又让陆闻墨折了段木枝,最好是带着枝杈的那种。指挥着陆闻墨在院子一角洒了些粟米,给木枝系上与地面颜色相近的丝线再撑住那竹筐,让小少年攥着丝线屏住呼吸远远地躲着。
黎蔓慢悠悠又轻飘飘地说:“平心静气。”
陆闻砚坐在轮椅上,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一切。
呆呆的雀鸟一蹦一跳地靠近竹筐,歪头歪脑地打量了半天,小心翼翼地走进光影斑驳处去啄食粮食。
陆闻墨也不笨,见雀鸟的喙开始一低一低,眼疾手快地一扯手上的丝线。
木枝飞到一旁,竹筐落下,罩住了终于发觉不对却无力逃出的雀鸟。
“三弟你瞧,”黎蔓双手交叠自然垂落在身前,笑意盈盈,“这叫诱敌深入、一招治敌。”
她面容清丽,弯起眉眼时似乎万千光影跃于她身,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