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寻常酒肆茶楼听书，说的都是闲话杂谈。

今日正巧屋外漫天的雪，客栈又点起檀香，那就说上些俗世之外的奇闻趣事；有缘分的官人且慢慢坐下，续上壶烈酒或清茶，听说书客细细道来。

天历元年，春。

传闻，百年前曾有一古国，名临玟。国中有一庶出公主颇得神仙垂怜；有幸，十四拜得百家玄门之首北冥君应疾为师，风头无两。

有道莫欺少年穷；且有朝一日潜龙得水，必令长江水倒流。

时人崇仙，九公主从无人问津的庶出公主被百姓奉为国师，权势滔天，乃古今第一掌权奇女子！这本该是为当世佳话美谈，受万人敬仰。

只是，

国师这一路走来血雨腥风，所有不愿听从她的人都被赶尽杀绝。姜元瑛制霸天下，所到之处哀嚎遍野，尸横遍野。无数义士慷慨赴死，原本河清海晏的大好江山，被她搅和的破烂不堪。

再后来，又辜负恩师，欺他、辱他、负他，冷眼看他从云端跌落，被天下人厌弃后身死古道场。

正所谓邪不压正，天道好轮回。

曾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临玟国师也有从云端跌落的一日。

不过区区数年，昔日对她俯首称臣的凡人们，卧薪尝胆的玄门百家打着“匡扶正义”的旗号覆了她辛苦建立的王权，披甲而来，率军围了京城，控制了整个临炆，让她孤立无援，成了孤君。

一朝大厦倾，高台覆。

“听说了吗？临玟妖道死了！是姜元瑛自己修炼邪术遭受反噬，受万鬼撕咬蚕食，死相奇惨无比，活该，这杀千刀的杂碎！”

“我得说，罪有应得。”

“不错，这妖道杀师弑父时就该想到今天，呸！要不是北冥君栽培，姜元瑛这辈子就是无知庸人，哪里能掀得起这么大风浪。”

“真是没良心的狗东西，北冥君把毕生所学都交给这妖道，她倒好，公然叛逃北冥府，与整个修真界为敌，害得同门手足惨死，更是罔顾人伦，修罗道劫杀恩师！”

“只能说，她的下场真是活该，善恶到头终有报！”

“死了就好！死了就好……”

人死如灯灭，身死之后本该尘埃落定，可一切真如这般简单吗？

所有人的心头都压着一块不敢明说的巨石。

——姜元瑛真的死了吗？

这可是凶神榜首的妖道。

那年西行宫下摆了招魂旗万副，可谁也无法召唤她的残魂。都说她有翻天灭地、移山倒海之能，万一，她逃逸了……

传闻元瑛修得长生天道，从此以后一世命即是万世，就算肉身将毁，魂魄也永不会散。

哪一日她元神复位，卷土重来，于整个人间而言都是浩劫。

就在这样的恐惧里，玄门百家统帅着人间一百多年过去了，依然维持着表面上的风平浪静。

直到那一天。

罗浮山中走出一个少年，他左手持刀，右手拿剑，遍身鲜血和刀枪利箭，每走一步就在身后留下游魂与烈火的足迹。

天历一百六十年隆冬，继北冥君陨落后的两百多年后，终于又诞生了一位神明，尊为天道大人。

这位天道比北冥君更加严苛。

自执掌世间刑罚惩赦，数百年来，凡是入了天玑长庚府的厉鬼幽魂，皆求死不能，不得解脱。

而他掌管的长庚天也是等级分明，分工有序。以白狐为首的判官审判亡魂罪孽，明辨是非；而以玄鸟为首的修罗则抓捕逃犯，杀伐果断。

玄鸟千面，谁也不知起来处，只当是寻常厉害些的孤魂野鬼，被天道收留，养成利刃。

不想，这日后的风波，也就从这一只玄鸟现世开始讲起。

这世如万丈戏台，一场未必，一场又开场，唱的喧天锣鼓不过是曲终人散，求而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