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别
捧着红梅去看雪,结果被沈音揪进了屋子里。
她忽然发现自己很喜欢看他生气,看他因为自己而失去了一贯的老成稳重。
十四岁那年,沈音送给她一支簪子。这簪子漂亮得很,她却假装看不出沈音的心思,苦恼地问沈音自己该嫁给谁。
沈音皱眉看了她很久,终于开口,问她如何才愿意嫁给自己。
她望着素有才名的少年为她垂首折腰,看他眼里的忐忑与期待,自己心头也一阵紧张雀跃,故作无事地要他写下一百首同一副韵的诗歌。
她看着少年眼中腾起狂喜,看着少年毫不犹豫地答应,看着少年眼中陌生的占有欲,忽然期望自己快些长大。
比及笄更先到来的,是祖母的葬礼。
她刚刚收到精装的诗集就要守孝三年,他便等着她,日常与她读书唱和,两人都心照不宣地假装没有看见诗集中的两张桃花笺。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直到后来,徐羽说她天生凤命,利近皇帝,宫中也传来了圣旨。
她下意识地想要推开沈音,沈音也干脆地同意另结亲事,把负心的骂名揽到自己身上。
却也告诉她,即便不能相亲相守,但也可以相望白头。
再之后,他金榜题名,去了翰林院当差。
她把这桩旧事埋在心底,他拼着前途不要去弹劾徐羽。
他被扔去了大同做巡按御史。大同兵变后,她借着喜欢顾昭的名头,偷偷地打听他的状况。
宋恒一句钱粮充足,轻而易举地就让两人放下了心。
顾昭三个问题问的巧,萧玥感恩于她让自己知道了沈音的消息,之后待她更好。
只是,那天顾昭对沈音太过年轻,恐怕无法处理好一切的顾虑,一时间让萧玥很是挫败。
她说了几句话来劝慰顾昭,却压不下心头的委屈。
萧玥,你看呐,人家成婚盛大得天下皆知,人家担心自己男人,便能跑到皇后宫中刺探消息。
而你担心自己心爱的男子,还要借着别人的嘴问话,即便为他正名也只能用他的年纪说事,没办法告诉别人他有多优秀,没办法告诉别人他有多老成。
知道宋恒对她的觊觎后,她便沉默了许多,抄《道德经》抄得更勤勉了。
后来看到了那批舞马,她回想起两人过往的交谈,忽然觉得,他肯定还会再借故送来一方砚石。
她兴奋地不住饮酒。
马儿屈膝衔杯、劝人饮酒时,即便她没有看向沈音,也知道他定然会与自己一同举杯。
他求来舞马,只为了在举杯的无数人中,与她遥遥相望,与她举杯共饮。
她按着自己的性格说进献舞马之人阿谀谄媚,却在听闻沈音为高铭进献地毯时忍不住的委屈心疼。
沈音那么骄傲的人,为了治下百姓、为了心中抱负,向一个小了他一轮的宦官献媚。
本来打算轻轻带过去的斥责,就这样闹大了。
她看着沈音离席下跪,看着沈音露出左腕上的核桃坠子,靠装醉让他免于训斥。
后来宋恒送她砚石,她也不曾推辞。
沈音,也只有沈音,才会费尽心思地找到这么多她喜欢的东西送给她。
重现世间、衔杯劝酒的舞马,与她头上的簪子、他腕上的红线,是他们两人在满座朱紫中最无声也最淋漓尽致的隐晦爱意。
天地知道,时光知道,彼此知道的爱意。
他们见面不多,却对这爱意的存在习以为常。
这爱意就像江河雄阔、日月更替一般,是这世上最显而易见而又亘古不变的事情。
他们以为彼此可以静静诉说这爱意,直到遇到了宋恒。
在院子中走了一会儿后,沈音终于开口:“他有没有伤害你?有没有强迫你?”
萧玥步伐顿住,转身望着沈音:“没有。”
除开险些扼死她,宋恒确实没有对她动用过刑罚,也没有几番强迫于她。
沈音皱着眉再次确定:“当真?玥儿不准骗我。”
萧玥便笑了:“总是送我礼物算不算?还都是些金银珠宝,我让他收回去,他也总是不收。”
“……陛下富有天下,有这份心便很好。”沈音面色隐忍:“若是陛下真心待你,你接受他,我以后再也不送你东西,这样好么?”
“你跟他说一说,让他给你改名换姓,这样,也不会在史书上留下骂名。”
萧玥眉头轻轻蹙起:“阿音,若是他要你做男宠,你会顺从他么?”
“我不否认,倘若我没有遇到你,也没有遇到先帝,倘若有这么一位少年帝王费尽心思地对我穷追猛打,我或许会被富贵迷了眼,一时心动。”
“可我把他当儿子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