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风吹连夜雨。
雪白的电光闪过天际,照亮了小院中枯瘦的梨树。
尚是三月,梨树枝头挂上了新绿。一条枝叶已经含了娇俏的花苞,只待春风吹来。
电光过后,一道雷声紧随而来。
李窈便在雷声中惊醒。
满室黑暗,她蓦地起身。胸腔之中心脏仿佛被只大手揪紧。她捂住耳朵,大口呼吸,良久,心跳方才平静下来。
李窈再度躺下,可是一闭上眼。眼前便浮现出前世之事。
*
前世她死在承平四年的初夏,再睁开眼时,却又回到了三年之前。
如今正是承平元年的初春。
她还住在青原镇里,没有遇见宋芼,更没有遇见元岐。她的阿兄也还好端端的,一切都再好不过。
李窈睁眼躺了一会儿,睡不着,索性便点了盏灯,一一打量着屋中的物什。
李家在青原镇上,家境还算殷实。可与安远侯府比起来,却是把蚊子与野象摆在一起。不能相提并论。
此处自然比不上她与宋芼婚后在安远侯府的住处奢华靡丽,更比不上元岐所居的重明宫。
可这里,才是她的家。
李窈瞧着屋中的物什,一一想起它们的来历,心便软成了一滩水。
李窈自小便与兄长李宴相依为命。
李宴虽只是个小小的账房先生,却最是疼爱妹妹。每月饷金大半都花在了李窈身上。
余下的则都存下来,预备日后李窈出嫁时,好替她置办嫁妆。
她一生辗转,做过侯府的少夫人,也做过东宫里的良娣娘娘。可最为想念的,还是身在青原镇,整日与兄长相伴的日子。
这次,她一定要保住兄长,一定不能再让他重蹈前世的覆辙。
上辈子,李宴便是在承平元年的春天,被县里派了份公差,遣往邻县递送珠税账簿。
可离开青原镇后,李宴便没有了踪迹。还是县衙中的衙役上门搜捕,说李宴携款私逃,李窈这才知道兄长失踪。
李窈知晓阿兄为人,知道他一定不会携款私逃。
却没想到七日后,县衙的小吏送还了他的尸身,还扬言说,在他随身的包袱里找到了县衙失落的银两。
至此,李宴携税私逃的罪名定死。
昨日李宴已经嘱咐过李窈,今日天明他便要动身去县衙领差。要她在他离家的这两日,好好照顾自己。
只怕此时,她阿兄已经发觉青原镇的珠税账目有问题,也已经给宋芼写过信。而宋芼,也预备派人对阿兄下手了。
这一次要保住阿兄,当务之急,是先要阻止他离家。
李窈看见院中那口老井,有了主意。
*
青原镇地处东南沿海。
镇上的人,大都是太祖时被贬做珠农的罪人之后,家家都背着额定的珠税,自然只能靠海吃海,以采珠,养蚌为生。
此地家家户户的院落中,都安置了养蚌的矮缸。
李家如今虽早不以养蚌为生,但毕竟是留下的祖业,因此家中也囤积了几口矮缸。
是以,李宴晨起洗漱完毕,出屋便被坐在矮缸上的人吓了一跳。
“窈娘?一大清早的你坐在这里做什么?”
李窈生得貌美。
一双杏眼灵动逼人,眼尾微微上挑,瞧人时自带了三分的傲意,却并不令人生厌。加上肌肤素净,身姿娇娆,还未到该出阁的年纪,镇上就有几户人家明里暗里地打探过。
李宴从前便暗暗为此发愁过。
此刻一出屋便看见妹妹素来白净温软的脸通红一片,眉头立刻纠紧。
他抬手在妹妹额头上试了一试,果然,掌下肌肤烫得惊人。
“阿兄。我夜里做了噩梦,惊醒之后再也睡不着,又觉得身子有些不舒服。想告诉你,又怕惊扰了你。”
李窈说着,眼睛便红了。
她垂下头去,乌发披散在柔软白皙的脖颈上,愈显得无辜可怜。
自晨时起,她便用水浇湿了衣衫,在冷风中吹到了现在。身子不舒服是应该的。
东南地热,清晨时露气又重。
是以这个时候,她的襦裙已经被风吹干,表面上是如何都看不出什么异常的。就算阿兄发觉她衣衫潮湿,她也可以推到露气上去。
“傻姑娘,你若是身子不适,只管叫阿兄就是。还傻站在这里吹风。先回屋中去。阿兄这就去要张伯,取些驱寒的药来。”
李家隔壁就住着镇上的张郎中。兄妹二人从小没少受张郎中照顾,一早便唤他张伯。
“可阿兄你今日不是要出远门······”李窈故作乖巧,讷讷道,“阿兄你不必替我担心。我自己能去找张伯的。你就安心出门吧,公差要紧。”
在元岐身边待了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