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
她从云端跌入泥潭。
现在的她,修为尽数毁于一旦,声名狼藉,背负着杀害同门、盗窃师门的罪名,成了一个人人厌弃的师门弃徒。
本以为已经够凄惨狼狈的了,不成想……
现在,连眼睛都看不见了。
沈清语向来心性坚韧,哪怕是在罪魂阁里,她也不曾像现在这样崩溃过。
她无力地跌坐在雪地里,埋在自己的臂弯里痛哭出声。
现在的她不过才十七岁,本该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可短短数日,她就经历了一系列的变故,好友 背叛,同门不耻,甚至连她最在乎的师尊也抛弃了她。
她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没人知道,沈清语这辈子只放肆地哭过三次。
第一次,是年纪尚小、贪玩胡闹的年纪,她听见别人议论沈玉寒,说他收了个不知进取的弟子,将来会给他丢脸。
那次,她一个人偷偷躲在树上哭了很久。
为了让沈玉寒觉得她不是一个废物,一直留在他身边,她开始努力修行,学习怎样做一个合格的弟子,让她的师尊骄傲。
第二次,是谢十三是在炼狱阵时。
还有一次,便是这次。
委屈伤心再也压抑不住,许是周围没有人的缘故,沈清语抱着自己在雪地里哭了很久。等哭声停止,再次抬头的时候,她眼眶红肿,甚至连喉咙都有些发疼。
哭完后,沈清语开始认真思考她现在的处境。
古往今来的师门弃徒,都逃不过世人的口诛笔伐,同道中人的鄙夷厌弃,成为人人喊打喊杀的过街老鼠,最后受尽世上的凉薄险恶,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有那么一瞬间,沈清语心里冒出了一个念头。
她为什么要活着?
一瞬过后,她又摇了摇,她不能死,她还没有查清楚这件事!她不能不明不白的死了!
她要活下去!
努力的活下去!
沈清语擦干净眼泪,然后从身上撕下一块干净的布条蒙上眼睛,她颤抖着将自己收拾好,将那些脆弱不堪统统遮掩下。
以后,世上再也没有绝尘崖少主了,有的只是一个眼盲的废人。
……
过去真的太痛了,沈清语闭了闭眼,将那些软弱不堪压了下去。
昨日种种,烟消云散。
现在的她还好好活着。
沈清语不禁垂眸端详她的双手,修长白皙,充满力量。这双手不像过去那样苍白无力,甚至连灵力都凝聚不起来。
她随意一指,远处的假山崩裂炸开来。
意识到在做什么,沈清语连忙收了手。
刚刚一瞬间,她居然有想要将这里夷为平地的想法?
她定了定神,将这个荒谬的想法丢掉,许是刚才对着云沉月的时候动了杀意,怒火未平,才会动了这个念头。
沈清语无奈抚上额角,默默念了一段清心音,完全没注意到院外桃树下站了许久的人。
谢行止手里提着一个食盒,里面是他给沈清语准备的晚饭,若仔细看,能看到提手处已经被捏断了。
他脸上十分难看,阴沉的能滴出水来,眸中更是杀气腾腾,此刻要是有弟子路过,都能被谢行止身上的戾气吓得绕道走。
谢行止本想来找沈清语吃饭,谁料到居然听见三人这样一番对话。
修行之人耳目非凡,三人的对话被他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包括沈清语跌坐在桃花树下的言论。
逐出师门?公审?领罚受过?
以及……
废掉修为?
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琢磨这些字句,越想,他就越痛。
原先萦绕在心头的疑惑在此刻有了答案。
难怪他们初次见面的时候,沈清语不报真名。
难怪在蓉城的时候,她看见绝尘崖的人立马就戴上面具,假装陌路。
难怪她总是忐忑不安……
她脸上的委屈是那么明显,那帮人怎么敢给她委屈受!
谢行止简直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刮子,他怎么能连她发生这样的大事都不知道?
让他没想到的是,竟然是云沉月指认她的!
她与云沉月有多要好,他是知道的。
那人,简直不配沈清语对她那么好,当初那株七叶弦心草,哪怕是喂狗,都比给她吃好!
谢行止怒从心起,恨不得将云沉月碎尸万段。
知道沈清语自尊心强脸皮薄,谢行止没有冒然进去,他默默看了沈清语许久,才无声地离开。
沈清语冷静下来,忽然想起了谢行止。
陆远归说她在闭关,那他呢,也以为她在闭关吗?
绝尘崖这样说,那必定是封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