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江家之所以能有今日之地位,一是因为你手握大军、战功显赫,二是先帝当初本就有意抬举你,给了你世袭罔替的爵位,还封你为执掌军政大权的枢密使,就是看中了你与外祖当年同样为草莽出身,目的就是压制其他世家望族。你倒好,做得飘飘然忘乎所以了是吧?”
“陛下是在为自己鸣不平?”
她只怜悯地轻瞥了他一眼,“江爷爷,你江家对朕而言可是无关紧要的,你的好孙儿战死边疆了又如何,我大齐难道没有其他能带兵打仗的了,朕又不在乎领兵的是谁,只要仗打赢了就是。便是你江家彻底倒台又怎样呢?赵家也好、莫家也好,他们想要的都是个傀儡皇帝,眼下你们三家并立时朕已与傀儡无异,三家变成两家甚至一家,对朕差别似乎也不大。”
她说得这样轻易,好似江家在她眼中根本就是草芥一般无足轻重,江焘既觉怒意翻腾,但又因为她的话,止不住生出恐慌来,故而只能强梗着脖子咬牙不服气道:
“吾孙源儿打下一个胡族还是绰绰有余,江家岂会轻易倾覆。”
萧怀瑾无情地戳破他自欺欺人的设想:“是啊,但只怕面前的剑易躲,背后的刀难防呀,你不会以为赵莫两家会安安稳稳让你江家一直坐在这第一大家大位置上,彻底发展成第一大族吧?”
江焘一时沉默。
再开口时,他的声调里就多了几分沧桑与痛苦。
“陛下这是要纵容赵莫两家的狼子野心?老臣的部下可是随着先帝乃至高祖一同打天下的,陛下就不怕众将士寒心吗?”
萧怀瑾直接笑得出声。在尔虞我诈的政治斗争中谈往昔,谈情分,实在是可笑至极。
她故意挑了挑眉尾,露出一点恶人气质,“众将士怎么会寒心呢?若江源真死了,害他的人也不会是朕,朕还可以大肆追封他,江莫两家应该也无异议,左右你们江家也无人继承。”
“再者,江家也没有绝后呀,你不是还有一个孙儿吗?更不要说你这位孙儿可是你亲自送进宫来,有望与朕诞下皇子,成为国父的人呢?朕如此优待江家,众将士缘何寒心呀?”
“陛下愿与风儿诞下皇子?”还不是空话?
江焘讪讪冷笑。
萧怀瑾做出无辜模样,只是出口的话却是在戏弄他:“江爷爷,你又问错了,不愿让淑妃与朕诞下皇子的不是朕,而是赵莫两家,毕竟朕只是个傀儡罢了。”
这个黑锅还轮不到她来背。
江焘彻底说不出话来,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他陡然显出颓唐老态,背脊依旧板直着,却再没了先前那股子不可一世的傲气。
萧怀瑾还要往他伤口继续撒盐:“反正与胡人一战是在所难免的了,先不说你的好孙儿能不能在此战中活下来,退一万步,便是他活了下来,江家也能够保全自身,可等未来战事平息,武将地位必定逐渐式微,兵权也绝不会永远握在你之一族手上,到那时他们两家想弄垮你江家是什么难事吗?”
江焘简直要讲牙根咬碎,强撑着黯哑道:“照陛下所言,江家是必败了?”
萧怀瑾偏过头,下半张脸被抬起的牡丹团扇掩去,只留下一双豺狼般野心勃勃的眼。
“江爷爷,你知道你的生路在哪吗?”
她的声音轻如烟雾,听得他恍惚。
“江家与赵家和莫家不同,他们两家的矛盾在于他们都想做皇权的代表,但他们也同为文臣,同为世家,小的利益虽不同,但大的阶级是一样的,必要时,也可同气连枝。可你肯定是他们的共同敌人。江家想要存就必须弄清楚你的盟友是谁,你要和谁合作才能与其抗衡。”
江焘心中震动,“陛下的意思是?”
萧怀瑾歪着头,用团扇虚点了点自己。
“朕方才所言,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朕确实只是个傀儡皇帝,可,若朕不是呢?”
她朝他走近一步,分明比他还要矮上不少的少年女皇,此时却仿佛是引人坠入深渊的恶魔。
她肃起声正色说:“如今朕就像被名为世族的绳索所捆住,可朕若是有一把刀,斩断了这些桎梏,傀儡便不再是傀儡。”
“而对朕而言,朕需要这些世家来维护皇权,可朕又不想一家或几家妄自尊大,威胁到朕的地位,那采取制衡措施是最好的。所以朕会用江家去牵制其他氏族,当然,朕也不会让你一家独大,但若你忠心不僭越,至少朕可以保证,只要朕还坐在这位子上,江家便永远是朕的刀。”
说得倒好听,可她先把他江家的困境一一指出来,再大发慈悲似的提出要联手,根本就是在逼他同意。
“原来陛下之前所说的甘愿做傀儡,都是谎言。”江焘恨恨斥道。
萧怀瑾把手一摊,“兵不厌诈。”
她看着江焘一副气极模样,恨不得生啖她血肉,觉着也该安抚安抚他,于是给出了甜头。
“你放心,朕不是空口说大话的人,若你愿意助朕一臂之力,朕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