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世 时去端足悲(2)
妨随份从时,与民同乐也是好的。”
“那倒不是。”
何令儿犹豫解释,又不知该如何描述:“我只是突然想,他们看起来很快乐。”
赵元霑蹙眉不解:“那又如何?”
“你看那男子衣着破旧,风霜满面,多半是做什么苦力营生,看去家内必不富裕,而那孩子却养得白白胖胖,可见父母必定宠爱异常,他父母也应是恩爱和睦。或许……”
何令儿犹豫声音转低,“或许身在公侯相府,也未必能如这般……顺遂安稳。”说到最后,语声已渐不可闻。
她真正想说的是,她已许久未曾有这般的轻松快乐,但她不能出口。
赵元霑平缓明朗如澄湖的眉目露出困惑之色,随即淡淡笑道:“妹妹是相府众人宠爱的千金,事事顺心,怎么今天却为这几个路人忧伤起来,想是何相又给你什么规诫了罢。”
随即话题转回何令儿之前的话,“妹妹说的诗后面还有两句,‘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月华也懂得随人心愿,必定心想事成,妹妹不必忧虑。”
何令儿低头微笑,心中安慰,赵元霑说不用忧虑,世上便没有事情需要忧虑了。
两人缓步走过繁华街市,赵元霑忽地驻足,面前是个胡商开的首饰铺子,有不少新奇弄巧琳琅炫目的玩意儿,他似乎想起什么,带笑问:“妹妹得了清商谱,可有妥善收藏,勿让他人知晓?”
“那是自然,如此稀世奇珍,自然要妥善珍藏。”
何令儿见赵元霑神色似有不虞,温柔甜笑道,“我连教舞老师都未曾告诉呢。”
提到清商谱,何令儿欢喜起来,忽然福至心灵。
“清商谱能重见于世,实属罕见。此曲源自商乐,又经礼乐署多番增补,可为国礼乐舞,亦可为重大庆典之舞。女儿家练了此舞,既不得展露于行家眼前,又不可亵渎于贩夫走卒所见,想来,或许一生也只能对一人,既相酬知音,又不韪礼数。”
何令儿柔柔低下头,轻轻唤一声,似是惆怅,又似疑问,“……七郎。”
你是那个人么?你愿意作那个人么?
赵元霑眸中凝着月华光辉,柔柔地将何令儿整个人笼罩其中,那辉光似是无处不在,又似凝于一点,何令儿低头不动,感受着,等待着。
月光本没有温度,何令儿却忽地感到一丝凉意,想是夜深了罢。
修长皙白的手指划过何令儿腮边,为她将一缕垂落的秀发挽好,何令儿纤睫微抬,又马上娇羞转开去。
赵元霑薄唇抿起,停顿了那么一瞬,似乎有什么话被他咽了回去,等他再开口时,却还是平日一般温润无波的语气:“咱们进铺子里看看,选一只新鲜的花钿来配你可好。”
何令儿垂眸不语,提起裙裾,缓缓踏步入店。
京中仕女当时正盛行戴冠之风,将青丝束起为鬟为髻,再将冠约束在发顶,倒也利落别致。
何令儿本已有三四顶,但看着赵元霑亲自挑选了一顶嵌翡翠的金丝莲叶八瓣冠,配上同样金缕镶翠的冠针,郑重交于她手上时,她仍欢喜接过收好。
二人出了胡商铺子,在街市上猜了一会灯谜,在一家铺子吃了口茶汤点心,又去听了歌姬响彻云霄的天籁之音,赵元霑轻轻摇头,感慨这歌声琴音皆比何令儿差得远了。何令儿听那歌姬倒是真有几分功力,但心上人对面说出来,就算带了殷勤恭维,也是喜欢的。
歌姬的高楼正在城门口的要道一侧,赵元霑与何令儿缓缓一路行走,低低喁语,何令儿心中存了事,心思纷乱,只是随着对方应和,偶尔回应一两句话,突然抬头,却发现二人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城门外。当时本无宵禁,更逢上元之夜城门彻夜不闭,周围人均是潮水般来去,竟没注意身边热闹人声渐稀,等到二人发现,抬头细看街边鱼龙灯戏百蝶舞的繁华景象,已然化为四际无人寂静。
不知不觉竟距离城门已有些距离,何令儿‘啊’地一声,既感意外,又怀着一丝娇羞,她今日最重大的疑问还未出口,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不知是否应当立即回转。赵元霑看出她心思,温和道:“今日难得见郊外夜景,不如我们随缘随喜走走,待夜深我送你回去便是。”说着,嘬唇作哨一声,竟有一匹黑马四蹄掠地而来,何令儿又惊又喜,还未开口,赵元霑已翻身上马,将她抱在身前,两人疾驰而去。
夜空中繁星点点,月光柔和洒落遍身,清寒沁骨,伴着蹄声嘚嘚,何令儿只觉四周的暗色树木如烟向后方闪去,黑影潼潼中不知身在何处。
何令儿坐在马上,感觉背后男子的暖意透过厚厚狐裘传过来,她耳朵根都红了。
她适才在集市间已经百般费计,想提起二人婚事的话头来,她这一世脑子鲜活了不少,平日里应对交际也算游刃有余,虽说不上口才伶俐,但借古喻今明敲暗打的例子多少也能想出几个,奈何俏眉眼做给瞎子看,今日赵元霑竟似脑袋里灌了泥浆,谈笑中木讷地完美漏过每一个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