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世 梅岭花初发（2）

果然天光微暗，密云盖顶，有大片大片的新雪飘下。

这可是一年来冬日的初雪，赏梅如缺了雪，便如同夏日里没有了井水新湃的冰凉西瓜，秋夜漫步时少了明润月光，总觉得少了些味道。何令儿喜喜欢欢，看着玉翘玉爻两个人也奔跑嬉笑，看这雪就像通了自己心意一样，来的及时，来的迅猛。看梅要雪，柳垂江上影，梅谢雪中枝，自己心念甫动，便有吉兆相应，可见自己这一世事事圆满，心想事成，赵元霑定能吉人天相，转危为安。

何令儿轻轻闭目祝祷：“若上天有知，遂了小女子心愿，便使我与七郎生生世世为夫妇，白头相谐，一世平安。小女子当虔心拜谢。”

又想起此生与赵元霑的种种欢乐，自稀世之珍清商古曲的一段缘分，情定三生，心中感慨，招呼玉翘去马车里取笔墨。

玉翘正抱着一束梅枝跟在后面，听何令儿想要笔墨，挑眉奇道：“小娘子，要许愿我们不妨上山去寺里许呢，听说那边灵得很！你在这里写什么！”

许愿……何令儿心内暗笑，我都再世为人的人了，我还对神佛许愿，能有用么？要是早早留心，记一些这年的□□行头，京城惊悚难得的大事小情，只怕自己早都成了别人眼中的神仙，只有别人对着自己许愿的份儿。

她看着玉翘笑道：“求人不如求己，你去庙里，还不如就在这儿对着我许愿呢。”

玉爻手里空着，她看玉翘与小娘子嬉笑打岔，赶紧细声道：“我去取。”疾步往回奔去。

玉翘看着玉爻远去的背影，遗憾道：“人倒是个好的，就是这身子骨忒弱了点，担不起三两担。”

何令儿也颔首赞成，玉爻这个头痛之症请了宫中太医都诊不出缘由，犯起来毫无征兆，就跟门前树上的喜鹊一样来去随心所欲。

玉翘又笑起来，踢踢绣鞋上正在融化的雪，紧跑两步提起何令儿刚才的话头：“真的么？那我可要把你当神仙，把我的心愿对小娘子说一说。”

何令儿噗嗤一笑：“你？你有什么心愿要对我说？”

这小妮子想做什么事，‘预测’一下，哪有什么难的？看何令儿一副理直气壮，打下包票的模样，玉翘兴高采烈：“那我可要向小娘子这位神仙许愿了，我说出来，神仙可得为我做到。”

何令儿点头，心想你无非是要我给你找个好婆家罢了，若是自己嫁入王府，玉翘玉爻自然是要带过去的，她也算得了高枝。

“好罢。”玉翘吐舌一笑，脸颊旁梨涡一闪：“小娘子神仙慈悲为怀，法力无边……”

何令儿嘴角微抿，心内得意，故意轻哼一声。

玉翘续道：“婢子也没有什么宏伟的志愿，这个愿望倒是小娘子一定能实现的，将婢子的月钱涨一涨罢，二两变三两，乘马变坐轿，婢子就万事大吉啦。”

何令儿愣在当场，这狡诈丫鬟，心高归心高，许的愿倒挺接地气，一时间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玉翘一笑，抱着梅枝跑开几步，去踢雪作耍子去了。

怀着对玉翘真真有眼不识泰山的愤懑不过一瞬，何令儿又回到梅林观雪眼前的盛景，红梅漫天，琼枝玉树，越来越大几如鱼鳞的雪片从天地间纷纷扬扬撒下来，她伸手去接那雪片，看它在掌中迅速消融，化为乌有，心想若等到了明年此时，自己便可与赵元霑并肩拥裘赏雪，那时欢笑融融，自然是极美的。

玉爻远远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手中拿着纸笔，玉翘呵斥道：“急什么，不知道拿个手笼，本来身子就弱，还要捱冻！”说着把纸笔接过来，一摸她手果然冻得有些僵，赶紧又把自己手笼扔给她。

“姐姐你用，我不要……”玉爻待把手笼塞回去，玉翘急道：“你没见我手里还有花，啰嗦地，谁戴那个！”

何令儿看着她二人闹，招招手道：“先把东西放下，咱们每人许个愿罢，将愿望写在纸笺上悬于梅枝，伴今冬第一场新雪将来融于此地，也算诚心祝祷达于天地了。”玉翘玉爻年轻，一听果然开心，开始凝思苦想要许什么心愿。

玉爻先想好，拿过纸笺简单写了两行字叠成个方胜悬在梅枝上，何令儿笑着看她问：“你怎么这般快？”玉翘一撇嘴，赶着打断道：“她自然容易，还能有什么别的，自然是祝祷自己头风早日好了，省得日日磋磨。”

玉爻只是笑，小脸冻得红彤彤的，也不应声。

玉翘笑道：“你不承认？我这双眼睛看你还不是一眼一个准！你若不认，咱们打开来看。”说着便要去梅枝上抢玉爻的方胜。玉爻平日不言不语，事事顺着玉翘，这时候却不依扑过去阻拦，急得眼圈都红了，叫道：“小娘子说过，许愿若是被别人看了去，便不灵了。”张开两只手拼命挡着玉翘，但她比玉翘小几岁，身量未长成，眼看着玉翘伸长了胳膊便要去够。

何令儿看不下去，出言阻止道：“玉翘别顽了，难道你想玉爻头风痛一辈子？还是想想自己许什么愿才是正经。”

“哼，我的心愿可多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