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路 2

天刚蒙蒙亮，华朝京城的西直大街上，已经是人声鼎沸。

华朝人喜欢方正，讲究对称。京城当然也是方正得紧，外城为民宅，内城呈井字形分布，最中间的自然是皇宫。皇宫左右为东西坊市，前边是重臣宅院，后边是御马场，四角为春、夏、秋、冬四神宫。四神宫以直街相连。

西直大街，北为秋神宫，南为夏神宫，西侧为坊市，东侧是宫墙。此时人声鼎沸的地方，皆是皇宫的大门附近。

皇宫共有十二个大门，每个方向三个，以方向加天、地、华为名。以西直街上的三处大门为例，自北向南依次名为西地门、西天门、西华门。

西地门，为皇宫采买进出所用。此刻西地门边皇商云集，负责采买的宫人们有验视货品的，有指挥搬运的，附近还有早点摊贩叫卖生意的，蒸气升腾，热闹非凡。

中间的西天门则是另一番景象。西天门在桐宫外侧，为桐宫接见外命妇所用。此时这里虽然车马数量繁多，丫鬟小厮环侍，却是秩序景然，毫无嘈杂。

卯时六刻，随着一声钟响，西天门大开。门内有宫女鱼贯而出，分列左右，领事宫女向众命妇遥遥行了个礼，提前下车等候的命妇们便依品级排好，依次向大门走去。

进得门去，便见一条环绕内宫的水道，过桥后，正对面是华阳宫，左侧是桐宫，右侧是太医馆。命妇们自往左而行。

今日打头的命妇是齐国公夫人袁氏袁良玉，当今天子的丈母娘。只见她身形不高，步子却似是迈得比旁人要大，瘦削，板正，眉目含霜。

王安初次见到这位便宜老妈之时，哪怕有原身的记忆打底，还是有点怵她，毕竟看着实在太有灭绝师太那味儿了。实际上，她确实也是个狠人。

怎么个狠法呢？

据说袁良玉十四岁那年，父亲在就任县令的路上被盗匪所害。当时太宗震怒，撤了当地都尉，并令京中禁军亲至剿匪，结果到了之后，发现这批山匪已经被这个县令的长女给团灭了。

怎么灭的呢？——她在山匪的寨子里放了把火，把山都给烧得一片焦黑，别说山匪了。

因为袁良玉的父亲接到调令之时，老母亲刚好着了风寒不便走动，于是便留了家仆与长女照料老母，他自带着袁良玉的母亲与幼女前往赴任。

十日后，袁良玉父亲被害。当地府衙上报，同时送信回袁家。

二十日后，接到消息的袁良玉率一众家仆带孝出行。

二十八日后，袁良玉寻得出事地点，放火烧山，而后去府衙自首。

而中枢在事发半月之后，方才接到奏报，禁军前往又是花了半个月时间，此时袁良玉已经在府衙的牢里坐了十几天了。

说是坐牢，其实是软禁。放火烧山，虽说犯了“伤山海池泽”之罪，但府衙中人同情她的遭遇，于是上书太宗替她求情。

太宗怜惜其幼年失怙，又赞赏其孝顺勇武，不仅没定她的罪，还封了她为县主，以其父所任之县“桃乡”为号，令其回家侍奉祖母，一时传为美谈。不过坊间嫌“桃乡”不能体现她的彪悍，多称她为“黑山县主”。

四年后，年仅十五的王达，倾慕黑山县主的英武，上门求娶，得佳妇，生二子一女。

长子王德，年二十五，已出仕，为一小县的县长。

次子王普，年十九，得恩荫，现为宫中羽林卫。

幼女王安，年十七，为天子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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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袁良玉入得桐宫，见到王安，心里却是一叹。

自己这个女儿，打小活泼，素来坐无坐相，立无立相，怎堪为一国之后？

但当时朝中局势不稳，宗正蠢蠢欲动，屡有不轨之言，后宫之中，若无一个身份得力的皇后坐镇，恐怕要生乱子。当时的皇后人选，报上去五个，其余四个她都知道，不乏性格刚毅果敢之人，天子却选了安娘。

王达与己，皆受太宗大恩，焉能不报？

安娘进宫之后，性子也未大改，万事不上心，浑不在意宫中是非。她时时请见提醒，耳提面命，使她以恩赏得宫人，以重罚示宵小，可三年过去，还是未见得长进。

直到近几次请见，她突然发现，女儿长大了。她不再一见着她便腻上来冲她傻乐，不再一被她教训便只会撒娇嗔怒；桐宫之人看着也比以往整肃不少，可见安娘已有积威。

她看着她沉静地与命妇们交谈，游刃有余，心中又是欣慰又是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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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耐着性子跟每个命妇都说了一遍套话，感受到了大学校长给每个毕业生都拨一遍穗子的痛苦。

其实接见外命妇本来是皇后职责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夫人外交嘛，现代都还有，古代只会更重。称职的皇后可以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