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玉簪
能平复。
看着眼前灯火通明的街道;看着跑闹的孩童,与身后担心紧随的父母;再看低头精心挑选珠钗的男子,与喋喋不休笑卖的商贩......
如此可亲之景。
不知为何,长嬴忽然想到那一生胆怯,却最是温柔的母亲;想到紧握她的手,与一句,又一句的嘱托,和那双空洞的眼,那骨瘦嶙峋的身......
她早就没有家了。
她又想到方才静昭的话,以及得到她答案后吃惊的表情。
现在来想……
怕的。如何能不怕呢?生死之前,不惧者为强者。而她在那个所谓大师兄的手下,毫无反手之力,即便只是一方试探。
再者天降这个的身份,对此时的她来说,且还算不上是好事,甚至是个天大的麻烦。宫中大抵不久后就会得到消息,她不想再回到那个是非之地。
看来要尽快找到他们口中的神器。
若是能再强一些,能护住自己便好了。
她曾经的心愿,是保护母亲……
迷茫、怀念之感顿然砸头袭来。
思及此,一时默然,她低垂着头,略显低沉,站在人来人往的路口处再也挪不动脚,时不时会有人,擦过她的肩,草草一句“对不住”便仓促离去。
或许是思家心切吧,她想。
她低着头,看着脚边匆忙行过的、花色百样的鞋只。
有孩童借着身高,看到了低垂的她,转头天真懵懂地问一侧的母亲:大哥哥怎么了。
带着初始的稚嫩,好生可爱。
直到人流中,有一人停在她身前。一只竹节纹青玉簪递在面前,透过模糊的暗涌堪堪入目的遒劲腰身,锦衣华服,腰间盘着骨鞭,衬得腰身有力。不必抬头,她知晓是何人。
“等了好些个时辰,也不见你来,恐遇不详,却寻不到你,我心急如焚。”
呼吸不算得平稳。
他一直在寻她。
“方才见小云一直看着那铺子,想来定是欢喜,便挑了一支相赠。”
“念你儿时喜竹,此簪又素雅,与你很是相配。”
长嬴不语,只是垂着脑袋,如同打焉的花儿一般,花朵低垂。
“多少年了,还是喜欢这样憋着泪,”向来不可一世的小将军,何时像如此温声细语,“想忍住眼泪的时候,要抬头,看天上。”
如此汹涌,再难克制眼中的酸涩,泪滴大颗的,如豆粒般,一滴一滴落在宽厚的掌心中,浸染了簪子,酸涩的,是少年的心。
花,本该是精心浇灌,致其娇艳欲滴,瑰丽终生。
“小云,真真是对不住,我该早些寻到你的,”说至此声音一顿,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犹如起势般庄严,“今后,我护你周全。”
眼尾被粗糙的指腹轻轻擦过,些许灼热,晕染开一片湿意。
却再也抚不平一张已有折痕的纸。
从今往后,她绝不依附。她要自己,护自己周全。
心中却被无限温热充满。
*
肃宁带着她,二人一同站在华贵宅院的门口,他侧首满含脉脉柔情看着身旁人,“小云,安心住下。”
少年已然高出她一头,高高束起的头发在发尾处却微微卷起,多了野性。他眉眼硬朗,比她那日屠过的狼王还要狠厉几分,厚背宽肩,自然是担得起百姓的信任的。
长嬴颔首,一脚且还未迈入门中,院内远远迎来一女子,掐着嗓子柔声唤道:“宁哥哥,为何回来的这般晚?可叫南音好等……”
女子带着讨好的笑颜靠近,在看清长嬴后却神色突变,脸上一阵窘迫,眼神有意躲闪,“他......他是谁?”
肃宁面露不满,“南平县主,你以何身份,令本侯连私事都要一一告知?”
闻言,女子慌乱移开落在长嬴身上打量的视线,低头敛眉,“侯爷这是哪里的话,南音不过是担心侯爷的安危,阿爹唤南音前来,便是照顾侯爷。”
“担心本侯的安危?”
像是听了笑话一般,肃宁暗讽,“那本侯若是遇难,想必县主定会全力扶持罢。”
“诚然,”少女红了脸,“母亲常与南音讲,夫妻为一体,侯爷若是出事,南音断不会隔岸观火……”
“是吗?”话是这样说的,视线却落在长嬴身上。
“自然是的。”少女娇羞应着。
少年沉吟片刻,不住点头,“那南平县主便想想如何救这火。”
说罢向正努力憋笑的长嬴挑眉,示意离开。二人相视一笑,举步生风。
留郑南音和她的贴身丫鬟站在原地,郑南音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脆声问身后的丫鬟,“他这是何意?”